“啊？不是啊？那臣妾就真的猜不着了。”赫舍里见好就收并不想和他深入讨论什么问题。现在，他的意志坚定，等了这么就，准备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来了。没道理再犹豫不决的。</p>
所以，这个时候他有什么烦心事，必定是因为和军机处敲定某项细节的时候，又拿不定主意了。</p>
这种细节问题，恰恰是赫舍里最不擅长的。大方向上，她知道玄烨削藩的过程是先抑后扬的，至少肯定是没有他想象当中那么顺利。</p>
但是，具体会出现什么状况，什么人会干什么事，她却是一头雾水。更何况，战争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带给后方的，永远是无止境的伤痛。</p>
玄烨之前一直不愿意痛下决心出兵东三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军队是人组成的，打仗是会死人的。</p>
现在，索家有三个男人在部队，都是赫舍里的至亲。二叔的家人因为二叔的关系，走的都是读书从政的路子。</p>
可是，赫舍里的两个哥哥却因为性格原因，走上了从军的路，从军，是要面对马革裹尸的惨淡结局的。即便你是皇后的哥哥也不能幸免。</p>
眼下，淮北大营里，年遐龄的身边，就有两个索家人。赫舍里觉得，自己在削藩这件事上，已经不敢想得太美好了。</p>
见老婆只猜了一下就退缩了，玄烨很不适应。老婆一向是自信的人，绝不会因为自己听着都模棱两可的话而改变原有的看法：“赫舍里，你怎么了？这不像你啊！我才说了一句，你就放弃观点了？”</p>
“没有，臣妾只是觉得，打仗什么的，臣妾完全不懂，完全帮不上皇上，因此更不能胡言乱语影响皇上的判断了。朝野上下有这么多能真善战又有谋略的将军。</p>
有他们在，定能为皇上克敌制胜的。”赫舍里的情绪恹恹，听在玄烨的耳朵里十分不舒服。</p>
“赫舍里，刚才还是我在烦恼，现在听着，怎么像是你有烦恼了？说给我听，你在烦恼什么？”玄烨伸手放在赫舍里的腰上，安抚地摩挲了几下。</p>
“皇上，三藩所在的西南，是我们并不了解的汉人和少时民族聚居地，社情民意十分复杂，而他们若是起兵反抗朝廷统治，只在三藩境内倒还好说些，若是他们举兵北上呢？”赫舍里犹豫了一下,才把自己的隐忧说了出来。</p>
削藩，是汉人打汉人，而清前期，汉族是最受压迫的民族，汉人在民族感情和社会地位等方面全面滞后。</p>
现在，朝廷又要出兵向南，所到之处，对汉人来说，是一路血泪。淮北向难这条线路上有什么地方？</p>
扬州，多尔衮屠过城的地方。南京，朱元璋的明朝第一个都城就在南京。再往南，更加血腥。</p>
当年郑成功北伐的时候，已经带动了大批汉人造反，朝廷为了镇压他们，以各种名义，残杀了不少人。</p>
有读书人，有官员，更有普通民众。朝廷在南方的支持率到现在还是个负数。</p>
而且，不要忘了，江南是鱼米之乡，多钱粮。而朝廷派往江南的官员呢？多的是贪赃枉法，钱眼里打滚的奇葩。</p>
赫舍里用脚趾头想，都能想象到战争一起，吴三桂所到之处，民众纷纷揭竿而起的混乱局面。甚至可能出现百姓开城迎接吴三桂的“王师”的奇观。</p>
到时候玄烨不但会脑溢血，没准还会顺治附体，强行要求率军亲征什么的。一团乱，各种乱。现在的玄烨被自信心冲昏头脑，没可能想像到这一点。到时候，怎么办？</p>
所以，这个问题一定要提一提，至少在他的脑子里要有点印象才行：“皇上大约不知道顺治十八年，江南士子得知先帝驾崩，做过什么事吧？”“顺治十八年？什么事？”玄烨见赫舍里的神情凝重，脸也板了起来。</p>
“当年，臣妾的阿玛和二叔都在江南，所以，臣妾倒是知道一点。当时，金陵曾发生过轰动一时的哭庙案，士子们借哭先帝辞世，声讨江苏巡抚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罪状。</p>
最后的结果，士子们的反抗被镇压了，他们中大部分的人遭到了残杀和流放。”赫舍里叹了一声,喘了口气。</p>
这件事，她的确是知道一点内幕的，也知道就是因为在这件事上，爷爷选择了静观其变，才会在后来一直都只能被鳌拜打压，只能装病，请假避其锋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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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种事情？顺治十八年？当时的折子都掌握在内阁手里，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事，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仔细的？”玄烨一下子惊了，睡意全无。</p>
“这件事在当地很轰动的，最后遭到牵连的人员达到上千人。当时父亲和二叔曾经书信给爷爷，想要为书生们求情。可是，爷爷选择了静观其变。</p>
为了这个事情，爷爷大怒，臣妾从未见过他老人家这么生气。”赫舍里回忆着当时听到下人来报，说索尼在在书房里砸碗的情景。</p>
“那，那他为什么选择静观其变？”玄烨一听说有这件陈年旧案，第一反应就是如果当时索尼能出来说话的话，这批书生就能为朝廷所用了，没准还能成为他的班底呢？</p>
“皇上，臣妾给皇上提当年的旧事，只是想到一个可能性，就是江南地界的民心相背，也许不是皇上想的那般，也许和皇上想得正好相反。皇上要有充分的准备还好。”</p>
赫舍里的确是好意，提醒他前途可能会有危险，但她忘了，这件事情是她爷爷做错了事情，他是辅臣，替当时年幼的皇上把关的人，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选择息事宁人，这是个巨大的失误啊！</p>
且不提当时朝局是什么样，索尼是逼于无奈才这么做。现在在玄烨的心里，索尼是做错了事的。赫舍里提起这件事，无意之间高乐爷爷的状，她当然不想爷爷被怪罪。</p>
玄烨乍一听有这事的时候，他的确是很不理解索尼为什么默不作声，但是并没有到达怪罪索尼的高度。毕竟事情过去很久了，而且当时他自己知道日子有多难过，鳌拜有多么蛮横不讲道理。以己度人，索尼为了求稳，不与鳌拜争锋可以理解。</p>
撇开这个点不考虑，他的思绪就绕到了这个事件的另外两个关键点上了：“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放心吧。”安抚了一下妻子，玄烨翻了个身，背对着赫舍里，他要认真想一想，没准，这件事里那些赫舍里认为会对他不利的地方，会成为他的助力。</p>
而赫舍里却惴惴不安了起来，自己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还是自己的表达有问题，让皇帝找错重点了？万一他因此追究爷爷的责任怎么办？最后他那句“明白你想说什么，怎么听怎么模糊。</p>
这个时候，面对玄烨拿背对着她的状况，赫舍里开始辗转反侧。第二天一早，玄烨离开瑞景轩，第一件事就是召见索额图，详细了解哭庙案的详细案情。</p>
玄烨想到的关键点，一个是当年被降罪的士子，现在还剩多少，在哪里可以挽回多少？这件事，他必须马上就做。</p>
当年鳌拜获罪之后，朝廷的确是进行了一系列的翻案，替很多人平反冤案了。</p>
但是江南士子这一块，因为涉及到文字狱，谋反，以及各种种族歧视的关系，他们几乎没有在鳌拜死后获得什么福利。</p>
赫舍里能想到朝廷在江南的支持率不高，可能会不利于进兵，玄烨被她提醒了一下之后，自然想得更远一些了。</p>
他要做出知错就改的样子，做一些马后炮的事情。有了哭庙案的例子做榜样，和它同时期发生的，鳌拜欺压江南书生的事情，都可以难出来做做姿态。</p>
这件事，就交给佟国维和索额图两个，翻翻故纸堆，找找当年鳌拜的小辫子，然后大张旗鼓地做一些皇恩浩荡的事情，让曹奎拿去大肆宣扬一番，就就是玄烨的想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