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一整日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总觉得有大事要生。萧煞见她心情不好,怕萧可吵着她,便拉了萧可下去,只余下泠儿守在一旁。似乎是从启云帝来了之后,泠儿开始变得沉默,心事重重。
午时,阳光正浓,清谧园门口,常坚对门口侍卫道启云帝龙体违和,将军命我送夫人前去探望。
侍卫见是将军身边的亲信,忙退步让道。
常坚进园行礼道:夫人,马车已备好,请。”
漫夭并未立刻动身,只蹙眉,问道:皇兄身体不适吗?可请了御医看诊?”启云帝身体不大好,但一般人并不知道。在外人面前,他看起来总是儒雅健朗的模样。偶尔病,不定期。这几次见面,她看他的气色一直都很好,还以为这一年他的身子有了此好转。
常坚回道启云帝说是寻常的小病,没大碍,就是想念夫人了。
漫夭沉吟,此事例是蹊跷,博筹让这么多的侍卫将园子守得这么严实,她亲自去找他说要出门,他连原因都不问就坚决不肯,怎么今日反刮主动送她去见皇兄?“常坚,将军”可还有别的话?
常坚眼光闪了闪,低头应道将军只让属下来接夫人,并未说其它的话。”
漫夭凝目盯着他垂下的头,目光犀利,想了想,才道:‘恩,我知道了。你去回复将军,就说我今日头有些昏沉,想在府中休息,待晚些时候再过去探望皇兄。”
常坚微微一愣,似是没料到她会拒绝,犹豫道:夫人,这……”
漫夭淡淡道:‘你去罢。就照原话回复,将军定不会责怪于你。”
常坚还在犹豫,似是极为难的模样,泠儿柳眉皱着,有气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主子说了头疼,回头再去,你只管听命就是,在这里犹犹豫豫的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强带主子去不成?
常坚一怔,忙道: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回话。”
这时,门口传来侍卫的低喝声:“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启云帝派来迎接公主的,不知公主可准备妥当了?”
漫夭还没看就听出是小旬子的声音,知道今日是不得不去了,至少证明一点,确实是皇兄要见她。皇兄这个时候见她做什么”
主子,我陪您一起去。泠儿拉着她,几乎是乞求的语气。
漫夭点了点头,项影也要跟着,小旬子说,有常侍卫保护就行了,别去那么多人,太惹眼了。
东城,天宇行宫。启云帝穿戴整齐,坐在床上,目光有些晦暗。他紧紧盯住窗外的某一处,眼睛一眨不眨,似是等待着什么。清隽的面容儒雅中带着一丝阴郁,眉心微皱,时不时掩嘴轻咳几声。
漫夭随小旬子进屋,正待行礼,就见启云帝向她招手,道皇妹,过来……漫夭走到床边三步远的距离停住,小旬子连忙去椎椅子。启云帝撂手道:“不必了,你们都出去。皇妹,你就坐朕身边。”说着就朝她绅出手,启云审的手,手指修长,骨节较细,比女子的手还好看。他的皮肤苍白,几近病色的苍白,多半时候掩在袖袍之中。他目光始终落在漫夭身上,对周围的人仿佛看不见一般。
泠儿被小旬子扯走,漫夭在床边坐下,问道:“皇兄身子还没好此吗?启云帝轻轻一笑,道我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就这样了。当年‘雪孤圣女,给瞧了都没办法,还能怎样呢?”
漫夭微微低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妹是在担心朕吗?”启云帝笑着去拉她的手,漫夭一愣,连忙将手收了回去,每一次单独面对他,她总是有些害怕看他的眼睛,明明是温和儒雅的眼神,她却总觉自己被他一眼看透,浑身不自在。她慌忙站起身,施了一礼,“皇兄身子不适,应当好生歇息,臣妹先告退了。”
这就要走吗?你才刚来”启云帝看着她的眼睛,有一殍埋怨,道朕过几日就要回国,你就不能抽空多陪朕一会儿”下一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漫夭蹙眉,经他这一说,她留也不是,走也不能。只能就这么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到半下午时,她忽觉一阵熟悉的头晕感传来,立刿想起今日是十五,她用药的目子。可是还没到晚上呢,怎么就提前了?启云帝似是看出她的不适,便关怀道:“怎么了?皇妹头疼了吗?今日月圆之夜,朕这就让他们给你煎药。”
漫夭道:“皇兄不必麻烦了,我回将军府再服药就好。她就是想借着这机会赶紧离开,在这里待着,心里更不踏实。启云帝哪里会答应,不顾她阻止,径直叫来了小旬子去吩咐人煎药。泠儿进来行礼,道:“皇上,主子平常的药都是奴婢负责,就让奴稗去办吧。启云帝目光微转,看了看她,才点头道好吧,小旬子,你去帮忙。
两人退下,半个时辰后,端来一碗褐色的药汁。
浓浓的苦涩药味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是每月服用的熟悉味道,只是中间像是夹杂着一股陌生的香气,异常浅淡,几乎闻不出来。
泠儿走到她面前跟她挨得很紧,把药递给她之后,她正欲饮下,却被泠儿状似不小心带动了一下她的衣柚,她手一歪,手中的药碗便倾倒下去。说是迟那时快,小旬子似是早有预料般,闪身过来扶住那个药碗,动作十分之迅。漫夭心中一惊,端住药碗,小旬子提着嗓子,开口对泠儿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呐?打碎了一碗药不要紧,耽误了公主服药,令公主头痛症作受苦,你就是大罪过了,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漫夭眼光一凝,还没说话,启云帝已温和笑道:好了,小旬子,你跟泠儿出去吧。”
遵旨!”小旬子拉泠儿,泠儿到了门口扶着门,不肯走,一个劲儿的对着漫夭使眼色,竟是焦急非常。启云帝意味不明地笑道:“怎么了这是?泠儿如今到了临天国,倒是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泠儿微微一震,咬着唇,漫夭回她一个明白的眼神,泠儿,你出去罢。”泠儿这才十分不放心的走了。启云帝笑道:“皇妹说的话比朕说得都管用。”那口气和笑容,耐人寻味。
漫夭故作不懂,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心中却是凉透了。她记得前些天,他还跟她说,他不会害她。
看着启云帝依然儒雅淡笑的面庞,她又望了眼碗中的汤药,笑意微凉。
启云帝见她愣着不动,便问道:“怎么不喝药。”
漫夭淡淡道:“太烫了,凉一点再喝。”她知道这碗药有古怪,他也知道她知道这事,但谁都不挑明。那是一个帝王,一个看似温和儒雅,其实深沉莫测的帝王。表面时她百般疼爱,实则处处利用她的皇兄。她真不知道,这碗药入腹,将要带给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所以,她不能喝,但她也不能不喝。在他这样直盯着她的目光中,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秋风乍起,翻卷园中落叶飞舞,尘嚣漫夭。她望了眼低矮屏风背后的窗户,目光一闪,抬手,将一碗药全部饮下,一滴不剩。
启云帝笑道:“去把窗子关上吧。”
漫夭点头,转身走到屏风后,抬手关窗的瞬间,忽感头一阵眩晕,她身子歪了一下,往前倾了倾,袖子遮住的方向,窗子出“吱呀,一声的同时,她将刚刚入口的药用内力迅逼回,悄无声息地吐在了窗外的草地上。
才松一口气,她缓缓地关好窗子,然后,回头,面前突然多出一堵墙,她蓦然心惊,启云帝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如鬼魅一般,半点声音也无。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惊得连话都说不流畅,“皇,皇兄,“你怎么起来了。”
那一判那,她清楚的听到自己如雷般剧烈的心跳声,不知方才的一幕,他是否看到了?
启云帝仿佛没事般的将手搭上她的肩,轻轻笑道:“朕吓到皇妹了么?瞧你,脸色都白了。”他的手顺势就抚摸了她的脸,很轻柔的一下。
漫夭吸了一口凉气,如被针扎,全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竟躲不开他的手。她忙平了平自己慌乱的心绪,强自镇定,道:没有。窗口风大,皇兄快回去躺着吧。她必须尽快离开了!
启云帝温柔笑道:好。皇妹你陪着朕。”他说着不容拒绝地牵起她的手,漫夭感觉自己似是不由自主地在跟着他的脚步走。
这一刻,她意识极度请醒,身体却仿佛不走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
红颜白痛千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