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泥泞的小路回到停车的地方。
林槐夏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咱们往回走吧?”
从帝都往返苏镇要花八个小时的车程。林槐夏每次过来都是当天往返,不会逗留太久。
程栖泽沉吟片刻,淡声道:“既然来了,去镇中心看看。”
“可是回去太晚了……”
程栖泽审视般地望向她:“你不想去?”
林槐夏哑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程栖泽不喜欢别人拒绝自己。
愿意陪她过来,已经是做出了无数妥协。
——虽然林槐夏并不需要这些妥协。
可她清楚,程栖泽在隐忍着许多情绪,如果因为这点小事惹他,那些隐忍的情绪会悉数爆发。
其实去商业街那边看看并没有什么。
只是之前的邻居都搬到了那边,林槐夏怕遇到熟人,怕他们提起往事。
——更怕他们看到程栖泽。
程栖泽的脸型和眉眼与方渡极为相似。
虽然那时的方渡只有十六七的年纪,眉眼间也总是缀着笑意,但林槐夏知道,如果他长大,也会像程栖泽这般俊朗挺拔。
只不过眉眼间更多的是温润的笑意而非冷漠。
四月中旬的苏镇是旅游旺季。
正值下午三四点,骄阳隐去锋芒,只留温和的阳光笼罩这座安逸质朴的小镇。
商业街上攘来熙往,热闹非凡。
商业街保留了南方水镇的特色,青石板路,用鹅子石铺出形状,两旁是黑瓦白墙的楼阁,人字形硬山顶,墙刷粉白,饰以雕花木窗。街道中间一条河,绿水清波,河岸两旁嫩绿的柳枝姿态婀娜,偶有小船从河中间飘荡而过。
街道两旁的房屋主要用来做生意。都是些特产、小玩意儿,深受游客喜爱。
林槐夏对那些特产见怪不怪,只是陪在程栖泽身边随意逛着。
程栖泽也没什么游玩的兴致,随便看看,模样更像是领导审查,不像是旅游。
逛到一间糕点铺,程栖泽打算买些特产带回去。
“这家的不好吃,我带你找一家味道正宗的。”林槐夏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道。
程栖泽见她那副小心翼翼像是做了坏事的模样,翘翘唇角:“好。买点儿给我母亲带回去。你帮我挑吧。”
“啊……好。”
林槐夏和程栖泽交往三年,从未见过他家里人。程家家风严谨,程栖泽不会随便带女人回家,也不会随便和她讲起家里事。他不说,她便不多问。
这回突然提起,林槐夏有些不知所措,不敢怠慢。
她拉着程栖泽找到常去的那家糕点铺。
她仔细斟酌,挑了几款长辈喜欢的糕点,让店员帮忙包装得精致些。
等她准备妥当,发现程栖泽像个大爷似的,在店里随意逛着,一点也不上心这事。
见她买好糕点,程栖泽从门口支着的立架上取下一个手工做的梅子糖。
这是苏镇独有的特产,其他地方买不到。
林槐夏微怔:“你要买这个带回去?”
虽然梅子糖是苏镇特色,但拿回去送长辈着实有些轻慢。
“不是,买给你的。”程栖泽笑容懒散,把糖递给林槐夏。
他进门时就注意到,林槐夏总是不由自主地瞥这个方向。得知这种糖只在苏镇有买,他只当林槐夏是想念家乡特产,给她拿了一只。
林槐夏抿了下唇,语气生硬:“我不爱吃糖。”
程栖泽默了默,而后无所谓地耸耸肩,把糖放了回去。
不喜欢就不买,他不是个会纠结的人。
从糕点铺出来,林槐夏想去旁边新开的杂货店逛逛,便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小槐夏?”
林槐夏背脊一僵,想要装作认错,快速离开。
那人却快步走到她跟前,十分惊喜:“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啦。”
见躲不掉,林槐夏讪讪地和来人打招呼:“阿姨。”
来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之前也住旧城区那片。如果硬算的话,和林家有点远方亲戚的关系,两家老人关系不错。
“回来看你阿婆呀?四五年没见了吧,越来越漂亮了。”
林槐夏弯了弯眼睛,乖巧地应了。
“这是你男朋友?常带回来看看呀,别总是不回来。”女人笑眯眯地望向程栖泽,蓦地,目光滞住。
程栖泽捕捉到女人的异样,却不知因为什么。
他没太在意,礼貌地和女人打了个招呼。
女人回过神来,看看林槐夏,又看看他,最终只是讪讪地笑了笑:“怪、怪俊的。啊,来家里坐坐啦?”
林槐夏立马讪笑婉拒:“不用了,我们还要赶回去的高铁。”
与此同时,程栖泽淡声道:“好。麻烦您了。”
林槐夏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望向他。
以程栖泽的性格,肯定会冷漠拒绝。她不明白程栖泽为什么会答应。
他这两天的行为十分反常。
程栖泽不以为意,礼貌地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女人带路。
虽说他平日里性格淡漠寡情,但在礼仪教养上,对长辈极为谦卑恭敬。登门拜访前,还不忘多买一份上门礼一起带过去。
女人对他印象极好,不停向林槐夏夸奖他。
女人就住在商业街上,店铺不大,主要卖些旅游纪念品。一串塑料珠帘隔开做生意和居住的地方。
两人跟在女人身后进入客厅,程栖泽简单环视了下客厅的布置。
非常简单的装修,家具不算高档,但收拾得很干净。
“坐呀,别客气。”女人热情地拉着程栖泽在沙发坐下。
林槐夏能看出程栖泽的拘谨。
他有洁癖,是个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的人。这里虽然干净整洁,但远远达不到他的要求。
但程栖泽没说什么。
“你们先在这里坐,我去给你们倒水。”女人招呼两人坐下,拿了些水果和零食过来。
“阿姨,不用那么麻烦。”
“先坐,马上好。”
林槐夏站起身,跟着女人进了厨房:“我帮你吧。”
女人没再客气,递了两只茶杯给她,让她帮忙清洗。
“我看他……和阿渡的眉眼极像。”
女人突然道。
林槐夏没出声,垂着眸清洗茶杯。
“小槐夏……你不会还想着阿渡呢吧?”女人轻轻叹口气,轻声道,“阿渡走得可惜,但旧人终归是旧人。你也该走出来了。不要因为旧人,亏待了眼前人呀。”
林槐夏抿着唇,含糊地应了一声:“阿姨,我知道。”
烧开的水壶呜呜作响,打断两人的对话。
女人沏好茶,端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