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示意周子亚进屋坐下，然后自己也跟了进去问：“你可记得梁风？”</p>
周子亚在木椅上落座，双手往膝盖上一撑道：“大盛朝第一垄断铁商，西梁王南宫梁的亲信，也算相熟。”</p>
周衍眼睛一亮，倾身追问：“那你们交情如何？”</p>
周子亚点了点头回答：“并不算差。这些年来西北军所用的兵器，基本是他开山锻铁找工匠锻造后再运给我的。你来我往，我也算他生意上的老主顾。我那一把轻蝉剑，便是三年前他托了工匠打的。”</p>
周衍一拍腿，忽的从木椅中起身：“那正好了！皇上此番召你回来，最明显的意思便要为立南宫裔为储铺路；听宫中的密探报，皇上的病又重了，立储的事情怕再不能拖。”</p>
周衍说着顿了顿，转向周子亚：“我前些时日托书试探了一下西梁王的意图，他倒不见得会帮南宫裔，但也不想与我们为伍，所以便让自己的亲信梁风近日在长临城中谋划中尉一职，我猜是想有所动作，你不妨去找梁风，试探试探他的打算。”</p>
周子亚心中略略一惊，随即皱了皱眉：“中尉一职统领京军守护皇都，与守护宫门的卫尉、保卫皇宫内院的郎中令并驾齐驱，是长临城职位最高的武官；梁风虽然是西梁王的亲信，但也只是一介商贾的身份，怎么可能谋划的上中尉那样高的职位？”</p>
周衍赞赏的点了点头：“不错！依照梁风的身份的确不可能，但长临城中有人能帮他谋划上中尉的职位，那人便是王丞相的败家公子王铭。”</p>
周子亚微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王家的二世祖王铭？”</p>
周衍点了点头：“其中有许多错综复杂的纠葛，因你已有十年不在长临城中，不甚明白；等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p>
周子亚沉沉答应了一声，眸色重新归于平静，半晌，那件一直牵挂在心的事情终于试探着说出口：“情依她……真的死了？我能否……去她墓前看看？”</p>
周衍眸色一沉，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子亚却仍忘不了那小丫头，随即拖延回答：“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休息，等梁风的事情结束了，我再带你去看她。”</p>
周衍说罢，便向周子亚挥了挥手：“你先回房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p>
周子亚原本还想追问几句，此时也只能住了口。</p>
父亲的个性他最了解，情依的事情他不想说，自己再逼问也没有用；反正自己此番在京中待的时间不会短，苏家的事情，自己会一件一件查个明白。</p>
出了北阁，情娘正立在门外，见到周子亚，立刻上前福道：“少爷的房间已经让丫鬟给收拾出来了，十年前的布置原封未动，情依的东西也都留……”</p>
情娘说错了话登时后悔不已，怎奈“情依”二字已经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见周子亚表情一僵，忙岔开话题道：“少爷你回房看看，有什么不妥的情娘再安排。另外容清小姐听说将军回来，已经带着出月从西南赶来；你们去年订了亲，到现在也没见上一面，此番见面也该好好聊一聊，若时辰差不多，不如早些——”</p>
“情娘！”</p>
周子亚不耐烦打断情娘，“情依的事情查清以前，我是不会和容清完婚的。”</p>
说罢，又沉声问道：“情依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p>
情娘为难的看着周子亚，虽然早料到少爷会追问此事，却仍旧难以应答。</p>
有那么一瞬，情娘想把实话告诉周子亚，可转念想到老爷凌厉的眼神与严肃的警告，终究还是将谎话又重复了一遍：“那年我带着情依出门买东西，一不小心把她给弄丢了；后来京兆尹贴出告示说在护城河下游打捞上来一个小女孩的尸体，我去一看，果然就是情依小姐……京兆尹说情依小姐是不慎坠河溺死的……”</p>
情娘说着微微抹了一把眼泪，再度开口劝道：“千错万错都是情娘的错，少爷，你别再责怪老爷，他心里也不好受……何况情依小姐她……”</p>
情娘忽然一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说的实话再度吞没在泪水中。</p>
恍惚间，时间似回到了十年前周子亚离开的那年。</p>
那年冬日，周子亚奉命去西北征战，留下了情依给自己照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