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温孤偃的整张脸……都！绿！了！</p>
“呸！”</p>
直起身侧开脑袋，温孤偃一万个嫌弃地吐掉了嘴里的水，浑身散发着极为浓烈的杀气，就连百米开外的树枝上的猫头鹰都被吓得嚎叫了两声，扑腾着翅膀远远地躲开了！</p>
湿淋淋的袖子下，一双曾被总攻大人惊为天手的爪子，正死死攥紧着，关节处因为承受了过大的力道而发出咔咔的响声，仿佛一拳砸在青石板上，都能砸出巨大的一个深坑来！</p>
身下，被水淹得七荤八素的太子殿下却是毫无感知，只觉得身上沉得很，像是压了一座大山似的，喘都喘不过气儿来。</p>
抬手推了温孤偃两下，皇甫长安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难受地哼哼。</p>
“好重……”</p>
温孤偃阴鸷着双眸，盯着那张发丝凌乱的小脸，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楚表情，但隐约可以看出深深皱起的眉头，似乎很是痛苦。</p>
忽然间，夜幕中响起“砰！”的一声巨响！</p>
一记凛冽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青石板上，倒是没有砸出一个大坑，只一路把青石板击裂了十多米，像是发生了小型地震一样。</p>
那一声巨响近在耳际，皇甫长安就是再怎么头晕，也禁不住被吓了一跳，倏地撑大了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圈。</p>
“艹！发生什么了？！原子弹爆炸了吗？！”</p>
温孤偃紧抿着薄唇，面色沉沉地从她身上爬了起来，完全不想再搭理她！</p>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拳砸烂了丫的脑袋！</p>
但眼下，把这个神经质的女人扑倒的那个人……是他，不小心亲上她嘴巴的那个人……也是他。</p>
所以……要是就这么把她给打屎了，就会显得他心虚。</p>
掩耳盗铃，欲盖弥彰。</p>
那样一来……他跟这个女人又有什么差别？！</p>
这样想着，温孤偃即便拂开袖子站了起来，冷冷地撇了一下嘴角，不屑地朝那个眼睛一闭又倒回去的某总攻睇了一眼，心道……他还不至于那么矜贵。</p>
“别动……”</p>
脚背上，皇甫长安囔囔了一句，继而慢悠悠地把脑袋枕在了他的靴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蹭了两下。</p>
“让哥哥靠一下，唔……脑袋晕死了。”</p>
一听到“哥哥”二字，温孤偃微微抖了下指尖，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方才在总攻大人36d大胸肌上抚摸到的一丝丝柔软。</p>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自从回到了天启皇宫，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温柔的，妩媚的，热辣的，刁蛮的，娇弱的……</p>
然而，像地上这只，口口声声把自己当成男人的女人……呵，他还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p>
“呐……你看那里……”</p>
皇甫长安晃晃悠悠地抬起手来，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指向不远处，呓语似的话唠了起来，一副好像跟他很熟的样纸。</p>
“你看那边的两颗星星，虽然看起来好像靠得很近，其实它们隔得很远很远，很远很远……远到从这颗星星上面发出来的光，要经过世人千百次的轮回，才能照射到另一颗星星上面……所以啊，你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哥哥我，也算是一种天大的猿粪呢……”</p>
皇甫长安的语调很轻，速度也很慢，如同清凉的夜风拂过耳际，透着迷蒙的味道，听在耳里恍然如梦境。</p>
温孤偃缓缓压下了将她一脚踹开的冲动，抬起眼皮顺着她的手所指的方向望去。</p>
嗯，他可以很肯定的说……</p>
总攻大人指的并不是天上闪烁的星星，而只是街角处的一座楼宇上……高高挂着的两盏大灯笼！</p>
缓缓地又垂下了眼睑，温孤偃面色微冷，目光中一闪而过几丝自嘲。</p>
看她醉成这样，也该知道那迷蒙的眼睛根本就看不见星星，可他居然鬼使神差的相信了。</p>
换做以前，温孤偃定然是不加犹豫地嗤之以鼻，就算不弄死丫至少也得踢断丫的两根肋骨泄个愤！但现在，对着这个死皮赖脸阴魂不散的女人，他虽然很有掐死她的冲动，可到底……还是生出了一丝丝的心软。</p>
念及此，温孤偃诡艳而冰寒的眼眸中，不由腾出几许疑惑。</p>
刚才没有杀了她，是因为心软吗？</p>
呵……太奇怪了，他怎么会有“心软”这种类似于悲悯的情绪？</p>
明明他是狼子，自幼嗜血而生，就像天绮罗说的那样……“无情狠绝，性冷酷厉，是为国之利刃”……任何的感情在他面前都是冰冷的，苍白的……所以他能无视别人的悲恸哀嚎，怨愤哭泣，所以他能屠城三日，伏尸百万而面色无异，所以他能摒弃常人的欲望，如黑色曼陀罗一般，凄绝而美艳绽放在血流成河的彼岸。</p>
他的一生，注定与杀戮为伍。</p>
他的一世，不需要任何的七情六欲。</p>
他已是魔王，置身九重地狱，不可能再变成凡人，也无须重回人世。</p>
普天之下，没有人懂他，父皇忌惮他，兄弟躲离他，后妃害怕他，朝臣恐惧他，下属敬畏他，天下万民一听到他的名字，便如见到洪水猛兽一般瑟瑟发抖……唯一一个曾经对他伸出手的人，却只将他当做踏平六合的利刃，而不曾教导他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p>
因为那个人，本身就如神祗，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p>
所以他，同样也不需要情感。</p>
那种东西对魔王而言，永远不可能是救赎，只会成为致命的弱点！</p>
而他之所以放过皇甫长安，只不过是因为……她是这个天底下第一个真心诚意对他好的人，就算他再没有人性，再酷厉残杀，也不可能对一个笑着说要保护他的人痛下杀手，哪怕以后他们很有可能会成为劲敌……那也是战场上的一较高下。</p>
人生已然如此寂寥，若是没有一个足够分量的对手，又何以排解魔王无度的杀欲？</p>
七杀天下，他拭目以待。</p>
“猿粪啊真是猿粪……”脚背上，总攻大人还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一个凌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察觉到，她抱着小腿蹭来蹭去的魔王大人，在短短的半刻钟内，已经对她动了很多次的杀意！“呵呵……难得你和哥哥投缘，这么聊得来，哥哥送点东西给你，就当是留个纪念。”</p>
闻言，温孤偃不由得微微抬起头，艳丽的凤目缓缓合了一合……似乎多听一句总攻大人的话，都觉得自己离蛇精病又近了三分！</p>
投缘？聊得来？呵呵……他刚才连标点符号都没有说一个好吗？！</p>
一边，皇甫长安却已经自顾自做了起来，从怀里掏来掏去，把一堆银票啊，玉佩啊，令牌啊，飞镖啊，以及七七八八的瓶瓶罐罐给摆到了地面上，然后埋头从里面扒了扒，不知道在找些什么……片刻后，大概是嫌烦，就捧起所有的东西一同递到了温孤偃面前，阔绰道。</p>
“你自己挑吧，喜欢什么就拿什么，不用跟哥哥客气！”</p>
温孤偃剔眉，朝她手上瞟了一眼，原本不屑的目光在扫到了天绮罗的那块令牌时，一闪而过一缕异样的神色，继而伸手取了过来，转眸看向皇甫长安。</p>
“你是怎么认识天绮罗的？你跟他是什么关系？”</p>
“呵呵……”皇甫长安傻笑了两声，歪着脑袋反问道，“天绮罗？那是什么东西？好像很好吃的样纸……”</p>
温孤偃眼角一抽，忍住了一巴掌把她扇醒的冲动！</p>
他毫不怀疑皇甫长安是真傻而不是在装傻，如果她是装的，就不可能会把那些东西送给她，想也不用想……如果她明天醒来发现不见了令牌，十有八九连投河的心都会有。</p>
对上这样的醉鬼，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消息的，然而下意识的，温孤偃又低声问了一句。</p>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p>
“呵呵……”皇甫长安又是两声傻笑，对着他笑靥如花，“我当然知道！你啊，你是……是个好人……”</p>
听到前半句，温孤偃立时又腾起了杀气……这个女人若是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他，就算她是天绮罗他妹，他也不会再放过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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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听到最后几个字节的时候，温孤偃身上的煞气逐渐又散了开来，随即在嘴角扯起了一丝哂笑。</p>
……呵，好人。</p>
这个女人是瞎了狗眼了吗？居然说他是好人。</p>
这两个字，打一出身就跟他绝缘，连他自己都不信！</p>
“哈、哈欠！”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总攻大人又一头栽到了地上，跟个全身瘫痪似的，挣扎了半天也没爬起来。</p>
将天绮罗的金牌放进袖子里，温孤偃破天荒地做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件好事，俯身把皇甫长安抱起来放到了河岸边的一个石凳上，即便转身走离。</p>
不料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咚”的一声，又肉体沉沉的砸到了地上。</p>
温孤偃转身，走过去把皇甫长安放回了石凳上，点了她的几处穴道，隐约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巷子里找人，便从皇甫长安怀里掏出了一枚飞镖，循声飞掷了过去。</p>
“什么人？”</p>
皇甫凤麟匆匆奔了出来，却只见街边暗影一闪而过，连片衣角都捕捉不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