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超无数次幻想过,号称受灾最严重的云川省,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况,什么样的景象。但他从没有想过,云川省的情况,竟然会恶劣到这种程度。</p>
刚刚从落云省抵达云川省的边界线,走出去不到二十里,徐超的马车就不得不停下。整个车队都被迫停下,看着前面的状况,有些无可奈何。</p>
前方,不再是平坦的大陆,是那种泥泞不堪的道路。本来的官道,现如今已经变成沼泽地,到处都是积水,到处都是水湾。</p>
“前面的路,都是这种状况么?”徐超不无担心道。</p>
严霏雨跟禹晨两个无法回答,不光他们,就算是禁卫军其他人,也无法回答。云川省与落云省相隔不远,中间的空白距离,也就是百多里。可就是这百多里的距离,却像是一道分割线,将这天地分成两个不同的世界。</p>
一面,落云省内,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洪灾的影响,无非就是多了些流民,每天开放一下粥府,放上三顿粥,顺便给饭菜,就已经能解决那些流民的状况。云川省,还没有见到具体的情况,光是看这道路情况,徐超就能猜到云川省的情况,已经恶劣到了一种什么程度。</p>
距离第一次爆发洪灾,已经过去半年多,即使距离第二次洪灾,也已经四个多月。接连两次洪灾,固然造成了无数人的流离失所,但更多的还是这种硬件设施的损坏。徐超根本不用计算,光是看着面前的路,就知道想要维修需要一笔天文数字。</p>
这笔天文数字出去,东方皇朝恐怕接连几年都得消停一下,这可不是什么数字。天灾,天灾,如果不造成很大的损失,能叫灾难么?</p>
“现在怎么办?看这情况,恐怕马匹难过,道路不明的情况下,不能冒然前进啊!”严霏雨擦擦额头的汗水,他被盔甲捂出来一身的汗。</p>
现如今,已迈入冬季,即使在温暖的西南,也已经能感受到凉爽的风。可夹杂在风中的,仍旧是阵阵燥意,让严霏雨等人大汗淋漓。</p>
徐超望着前面的路,久久不语,良久才道:“恐怕我们得绕道了!这条路不通,换道走,从左边绕百里,走森木城!”</p>
“为什么?这么一来,可是要绕两天才能过去,从这里可是直接能到琉森城的!”严霏雨好奇问道。</p>
徐超解释道:“云川省最近的一条河流,距离这里足有十几里。而且,还只是一条支流,就算发大水,又能多大威力?怎么可能威胁到这条路?可这条路的状况,你看到了,明显是有人故意这么做。不想让我徐超去琉森城,那就只好绕道了!森木城周围几十里都没河流,那位高人,就算再怎么,也不能让森木城也变成这副样子,所以,只能走那里。”</p>
“为什么不走一些近的路?”禹晨开口道。</p>
徐超摇头道:“近路附近都有河流,云川省别的不多,还就是河流多。也就森木城周围没河流,那里的道路,应该是保存最完整的。云川省的情况,堪忧啊!”</p>
“有人给你摆下这阵势,为什么?”禹晨驾着马车,低声问道。</p>
徐超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还能为什么?为了保命呗,现在我晚进入一天云川省,他们就能多一天准备。看着吧,进了云川省后,指不定有什么情况等着咱们呢!”</p>
“你不是有圣旨在身,又是钦差么?他们不怕皇帝找麻烦?”禹晨仍旧不解。</p>
徐超耐心解释着,“找什么麻烦?西南天高皇帝远,不别的,就是这万千河道阡陌,就不是一般人能过得了。如此天然屏障在,西南dú lì又何妨?更何况,还有一些高手,在布局,他们有把握挡住皇帝,挡住东方皇朝。不然,你以为他们敢闹出这么大事情?”</p>
“我明白了!”禹晨也不笨,只是有时候思考问题,比徐超少了那么一政治觉悟。徐超稍微提一两句,他就能明白过来。与东方皇朝讨价还价,可不用直接动手,只要能拿住东方皇朝的死脉,就可以暂时放心。东方皇朝乃超级大国,岂会为了一事就劳师动众?这不现实,东方皇朝此时也消耗不起。</p>
那为高明的棋手,喜欢在院抚琴的少女,可是将一切都算计清楚了。东方胜龙身体条件不佳,随时可能驾崩,新皇未立,东方皇朝不能乱。所以,就算云川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东方皇朝也不能冒然兴兵,赈灾需要钱,打仗也需要钱,国库不能空。东方胜利不敢留个空壳子给下一位皇帝,所以,西南出了事情也只能安抚。只要把握好中间的度,将东方皇朝给扼住,不是什么难事。</p>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徐超未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本来少女已经将这盘棋下的无比谨慎,东方皇朝无论派谁来,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找到一些缸的喽啰。无关痛痒,而东方皇朝为了稳定,也一定会忍住,最起码会忍到新皇登基为止。到时候,再放给新皇一些好处,新皇为了显示自己仁德,必然赦免西南。到时候,就彻底掌控了西南六省。</p>
这个计策无比高明,掐准了东方皇朝的关键。如果来的不是徐超,一定会走上那条路。可惜,来的是徐超。徐超来了后,靠着闻香楼的情报,没有陪少女下棋,反而是乱了棋盘,让少女下好的一局棋,被徐超破坏。</p>
所以,少女才从雪山中走出来,在多年后再次屡足凡尘。她要以极快的速度,布置下防线,不能让徐超破坏她jīng心打造出来的局面。别人只看到徐超一直在杀人,似乎全凭喜好,唯有少女统看全局,已然明白徐超打算。这个坐在轮椅上的文弱钦差,以蛮力破局,着实走得一步好棋。</p>
“果然在云川省布下了层层叠障,想让我按照你的路子走么?那也不防走走看,看看阁下为我准备了什么样的大餐!”</p>
徐超坐在马车里面,静静的想着。不过,有件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相信禹晨也没有发现,在那道路里的水湾中,隐约能看到一截苍白浮肿的手指。想到这里,徐超就根本不愿意往下去想,在那条道路上,为了制造出水湾,到底用了什么材料。</p>
他之所以绕道的原因,不是因为那条路不好走,而是因为他不敢去想道路下面有什么。为了以防万一,他才绕道,去个绝对安稳的道路。</p>
三百禁卫军确实不清楚徐超看到了什么,但当他们两天后,来到森木城外的大道时,他们却有股愤怒感。</p>
没错,就是愤怒!</p>
前面的大道上,到处都是面sè苍白的难民,或躺或坐,双眼无神,盯着面前的路。不管年龄大,不管男女,统一的瘦弱,单薄破烂的衣衫,无法遮掩他们身上的肌肤。暴露在外面,被森林里飞舞不停的黑蚊子,咬了一个又一个红红的包。他们却没有去挠,似乎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痛痒,只剩下麻木的望着前面。</p>
三百禁卫军从没想过,难民的模样,会是这个样子。严霏雨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女孩,为了喝口水,自己趴着去一个浑浊的水洼里,用手舀起水,喝了一口,却喝的满嘴是泥土时,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p>
禹晨走在后面,没有严霏雨看的远。但他看到旁边,一个老人,用枯瘦的双手,轻轻阖上年轻孩的眼睛。然后转过身来,漠然看了一眼他们,从年轻孩的手里,拿出他紧紧攥着的一块面团,伸出舌头舔了舔,没舍得吃。咽了咽口水,用手紧紧攥住,如同攥住活下去的希望。</p>
徐超坐在马车里,没有往外看。根本不需要去看,他就能猜到外面有什么状况。云川省的状况,即使没到饿殍遍地,人尽可食的地步,相差也不会很远。他不去看,是不想受那个闲罪,眼泪与同情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去做。他要做的,是让那些造成这样后果的人伏法。</p>
“恐怕,这次,你们中间没有人会感觉我杀人多了吧?”</p>
在禁卫军集体沉默愤怒中,徐超仍旧有闲情逸致去想这个问题。</p>
明晃晃一身盔甲的禁卫军,从这一整条道路旁边走过,控制脚下的马匹,心别踩到别人。徐超没有下令下马行走,没有下令让他们照顾这些灾民,他们受制于军令,军纪严明,不容他们做什么事情。</p>
从看见灾民,一直到森木城一共只有千米的路程。可就这么短短一千米,徐超的人马,走了整整半个时。换成是一个腿脚不好的,爬也能爬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