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一个字,也令顾连州十分欢喜,将他高高举起。顾翛似乎很喜欢这种游戏,咯咯笑个不停,小脚蹬甚欢快,玩到兴头上,奶声奶气的叫嚷着,“母亲,母亲!”
顾连州怔了一下,顿下手中的动作朝门口看去,哪里有人影!顿时板着脸将顾翛放在腿上,谆谆教诲,“我是你的父亲,唤父亲。”
顾连州以为顾翛不会说两个字的话,所以方才还挺高兴的,谁知人家早就会叫“母亲”了,这惹得他颇有些醋意。
以前白苏带他时,没事就给逗弄顾翛,让他叫母亲,久而久之顾翛就熟悉了,白苏刚被籍巫带走的第一晚,顾翛就哭喊出“母亲”,并且宁死不吃奶娘的奶,还是十三按照白苏的吩咐,把奶取在碗内,用小勺喂,他饿极了这才吃。
其实起初白苏觉得小孩子叫“妈妈”会更容易些,但她觉得带着儿子穿越回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也不想让顾翛与这个世界区别开来,便日复一日的念叨着让顾翛叫母亲。
“叫父亲。”顾连州锲而不舍的道。
顾翛的脑海中,也不是完全没有父亲的概念,白苏身中相思缠,她不许别人提起顾连州,但偶尔毒性攻心时,她也会忍不住私下同顾翛念叨他父亲的事。
“父。”顾翛懒懒散散的窝在顾连州怀里,任由他怎么诱哄,依旧很敷衍的回了一句。
顾连州看着他这光景,就觉得很不妙,这等形容,简直和白苏一个样!
顾翛吃饱了过后一会儿就开始迷迷瞪瞪的要睡觉,顾连州看他眼皮一耷一耷的,也不在强求,给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在怀里。
顾连州的怀抱虽不比妇人的柔软,却宽广温暖,一只手臂能够将顾翛牢牢托起,是以也十分舒适。
待顾翛睡熟之后,顾连州将他交给二丫,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随着倨去审问刺客。
刑室在前院,需要穿过九曲回廊和那片杏林,路过之时,尸体已然被清理干净,只有落叶上还有些未干的血迹。
不同于一般刑室的阴森可怖,庄里的刑室很是简洁干净,几乎能用窗明几净来形容了,四面墙上不知用什么涂料刷白,工工整整的写满了字,白墙黑字,颇有些墨风,可顾连州只随意扫了一眼内容,便被镇住了。
因为,上头是白苏总结的上下五千年中产生的巅峰酷刑,其中还加上了一些创新,她自己在最后也写下了解释:这些酷刑是为了使刑罚更具趣味性,使施刑者维持高度的热情,使受刑者从始至终保持着高度的紧张感和刺激感,这样整个行刑的过程才会和谐,结果才会美满。
这满屋子的酷刑要是全给犯人用上,招不招也只是时间问题,那结果能不美满吗?
“主,请坐到屏风后吧。”倨将一层青色薄纱帘子拉开,后面赫然是一架绘着冬雪梅花图的屏风,坐在这后面,等到给刺客用刑的时候,便看不真切。
顾连州也无异议,径自坐了过去,几上早已经摆好了点心和茶,这是白苏的习惯,做一些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必须要有茶水点心打发时间,他们也就顺手也给顾连州准备了。
倨击掌令剑客带上一个刺客进来,
那刺客是个大块头,方脸圆眼,两条剑眉浓密,麻布衣上染满了血,即便隔着屏风,顾连州也能看见他浑身上下的伤口,有些是厮杀时留下的,而更多的是被逼供时用了刑,两者之间的区别,很容易便能区别出来。
“把屏风移开。”顾连州清贵的声音宛如一汪清泉,淡淡传了出来。
倨领命,亲自把屏风给拉开来,剩下的一层薄纱根本这不到什么,双方都能清楚的看见,那刺客见到顾连州,明显的惊了一下。
顾连州心中一动,猜想这个刺客多半是雍国人,他知道自己长相不错,怔愣或有可能,但也不至于把一个男人惊住,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刺客见过他知道他的身份。
虽然宁国大部分人也都听过他的大名,但见过他真容的,却是少之又少。即便前几日在宁国,也都是带着斗笠,只有进皇宫时才露出容貌,只是这个刺客满身草莽气息,多半不是宫中剑客。
衡量一下,顾连州顿时抛弃了之前心中所想的问话,微微朝后面的靠背一倚,转而道,“七王是如何吩咐你们的?”
顾连州的姿态太过优雅,神情太过笃定,一双墨玉眼没有丝毫波澜,那刺客根本没想到他是在乍自己,只是颇有骨气的道,“老子不会说的,有种杀了我!”
为主公而死,这是荣誉,若是如此,他的家属还能得到一笔不小的抚恤,但若是出卖主公,留下骂名不说,恐怕连自己的家小也都保不住。
顾连州仔细观察了他的神态,淡淡道,“嗯,先带他下去吧。”
那刺客一怔,心里忽然没底了,若是酷刑他倒是不怕,大不了多受些苦,最后也就是一个死字,可顾连州问一句话就作罢,实在反常,事情反常必有妖啊,这是常识。
刺客刚刚被架出去不久,另外一名就被拖了进来。
这名刺客长相不错,身材适中,五官端正,一袭黑衣,比一般的剑客少一些粗犷。
他看见顾连州之后,只是微微一怔,旋即别过头去,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甭想从他口中问出半个字的形容。
“你识得字么?”顾连州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着里面的茶水,看也不看他一眼。
刺客没有回答,顾连州饮了口茶,抬眼看他,“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又何必因为我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令自己受苦?”
黑衣刺客顿了一下,心觉得顾连州说的很有道理,便道,“认识。”
“很好。”顾连州放下手中的杯子,漠然道,“你看看墙上的刑罚,从中挑选一样,若是你受得住,我便放了你。”
黑衣刺客倏地转过头,死死的盯着顾连州,道,“当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