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浪三更急是他的哥哥朗天明。这个人生已经接近傍晚的男人,说什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人生永远都有几条不可抗拒的规律,其中“来得容易,失去也容易”就在现实生活中一次次上演悲喜剧。朗天明也逃不过这个魔咒。前几十年,他所得到的东西就在太容易了,工作、房子都是父母给安排好的,几乎没有费力就开始步入休闲生活的轨道,同时也让他的惰性开始蔓延,梦想着庸庸碌碌地结束自己的一生。但是,在中国生活会遇到很多的“但是”。自从儿子朗坤要结婚,朗天明的心里就喜忧掺半,甚至不安大于兴奋。为什么呢?都是房子惹的祸。
朗天明的心里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家而沮丧,而让他更为失落的是儿子朗坤。在商量结婚的过程中,儿子朗坤没有表现出一点同情与怜悯之心,像刚登基的小皇帝一样,兴高采烈地讲述着他的装修计划。朗天明看着儿子尽情地表演,脸上依旧泛出欣慰的笑容,但这样的笑容已经粘合上无奈的成份,他不想让儿子失望,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妻子房悦在一边更是手舞足蹈伴唱或伴舞,恨不得把整栋楼都给自己的儿子。
在喧华的背后,是这对中年夫妇心酸的忍耐。养儿子难道就是扶植了一个侵略者吗?他在人前风光,自己成了傀儡。自始至终,朗坤的嘴里都没有一句让父母温暖的话,只有一个规定死的日子,到时候走人,我来装修新房。
朗天明夫妇从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里搬了出来,也可以说是滚了出来。他们滚得很利索,没有挽留,更没有补偿,房悦临走还把自己的工资卡交给了儿子,“里面的钱你用吧,不够可以透支,省着点儿,你妈可不是银行。”房悦是笑着说的,朗坤当然没有往心里去,钱到手了比什么都重要。他象征性地帮父母搬衣服,仅此而已。楼下的小三轮车上的几个花布包,是这对中年夫妇仅有的财产。
朗天明蹬着小三轮,房悦跟在后面,用手扶着车上的几个花布包。此时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处境,依然为无私的付出做最后的努力。
“咱俩怎么办?”朗天明一边蹬车,头也不回地说着。
“能怎么办?都为了儿子。”房悦心花怒放。
“你为了儿子,你想过别人吗?”
“别人怎么了?管我什么事,都为了儿子,”房悦依然笑着,“快蹬吧,别罗嗦了。”
“你儿子真有两下子,就这么把咱俩踢出来了,连个屁都不放。”
“踢出来就踢出来吧,谁让他是你儿子,你总不能让他在大马路上结婚吧。”
“你心里好受吗?”
“这有什么?咱们有地方住就行了,我也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凑合吧。”
“那可不是你的房子。”
“反正我住着,管他是谁的房子。你慢点蹬,我快跟不上了。”
“别人会怎么看我?”
“我不管,为了儿子,谁也拦不住我。要不你跟儿子说,让他出去租房子。你有钱吗?一个月才一千多块,够干什么的。”
“房子可是我的,如果我没地方去了,就让你儿子自己想办法。”
“行了,你不想搬回去也成,让你爸给钱,咱们买房。”
“废什么话,这套房就是我爸给搞的,还不知足。”
“反正我没地方去,要不咱俩睡大马路,我没有意见。”
朗天明不说话了,他不会忘记自己当初是怎么搬出父母家的。母亲和媳妇因为涮碗的事发生了冲突,母亲嫌儿媳涮碗太费水,也看不上房悦说话声大,做事马虎,两人积怨已久,最终因为一点水钱而爆发争端。房悦一气之下抱着自己的儿子回了娘家,而朗天明冲进厨房,拿起菜刀真拍自己的脑袋,嘴里哭喊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把全家人吓了一跳,母亲第一个冲过去夺刀,还把手指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飞溅。朗天明哭累了,自己躲在屋里睡着了,但这个家已经七零八落,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