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宜出行。</p>
不到寅时，卫嫦的生物钟就醒了。</p>
“醒了？”</p>
阙聿宸喑哑的嗓音，从她的头上方传来，刚要睁眼，额上一热，他印下了一吻。</p>
“昨晚……”</p>
他语气里含着笑，只因刚出口的这两字，瞬间就染红了小妻子的耳颊，“累到你了，身子不要紧吧？要不，再多睡会儿，反正天色也还早。”</p>
这时候才来关心她的身子，他好意思哦！</p>
卫嫦睁开黑亮的杏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惹来他越发愉悦的低笑。</p>
“这里……”</p>
他的大掌，起初还覆在她凸显的小腹上，随着说话的当口，已经一路向下，直来到让她羞窘难当的大腿根，嘴里低哑地说道：“已经清理过了，也抹了药，不适感有没有少些？”</p>
“嗯。”卫嫦轻应了声，却不敢与他眼神对视，别开的视线，无意间触到帐幔顶以作装饰用的八宝香囊，蓦地想起准备良久的送别礼，“呀”地一声，从床上坐起了身。</p>
差点就忘了！</p>
这两日不是上香积寺敬香，就是回娘家探亲，在府里的时候，也多是与他一起陪着婆婆，想争取最后几日的天伦之乐，连带着那个打算让他带去北关睹物思人的小物件，也被她遗忘在了西园书房的书桌抽屉里。</p>
“怎么了？”</p>
见她突然坐起，阙聿宸还道她哪里不舒服呢，眉头一拢，探手抚上了她的额。</p>
“我没事。”</p>
卫嫦哭笑不得，拉下他的胳膊，与他手掌交握，“我只是忘了一件事，幸好这会儿想起来了，要不然……”</p>
“什么事？很要紧？”</p>
“嗯。很要紧。”</p>
攸关日后他会不会想她，你说要不要紧？</p>
不过，这会儿她也没好意思说得这么露骨，只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便打发了他，随即唤来沅珠，让她速跑一趟西园书房，替她将那个重要物件取来。另外，又唤进了沅玉，替她着装起身。</p>
这时，她才注意到他其实早就起来了，身上的衣袍已经是出行服了。不过，此行北上，并非领兵出征，而是回他驻扎北关的营地，因此，他穿的并非将袍，而是一袭绛紫的缎面常服，配以一双玄色的缎面锦靴。乌亮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低调却不失贵气的墨玉发冠之中。</p>
见卫嫦愣愣地盯着自己出神，阙聿宸不解地挑了挑眉。</p>
趁着沅玉进内室替她打点洗漱用具时，他上前一步，在她唇角轻啄了一记，这才扶着她坐到梳妆镜前。</p>
“主子，铁鹰骑已在府外静候，随时可以启程。”风书易清冽的嗓音，在房外响起。</p>
卫嫦察觉到他身子一僵，知是离别的时刻到了，不由心头一颤，眼眶浮上了一层水雾。</p>
他是她来到这里所遇到的第一人。虽然两人初次会面的回忆算不上好，甚至可说是糟糕透顶，可也因此才有她腹中的宝贝，才能有今日的执手之约。</p>
不知不觉间，她已将他视作了这个世界里最亲近的人，允许自己深陷的同时，也怕得不到他的回应。特别是，才新婚，就要分别，且一隔就是数千里，甚至还没有明确的归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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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她不敢深想，只能拼命地眨眼，眨眼，欲将夺眶而出的晶莹，一一吞回眼底去。</p>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他自己虽未别离，却已开始思念他的心绪；更不想让他带着牵挂和不舍远行、甚至上阵，那无疑是在害他，害他分心、害他无法集中心神去做他该做的事。</p>
当然，这一切也许都只是她的臆想。男儿志在四方，男人的心素来比女人大。何况，他从未与她说过任何爱语，哪怕是在两人最亲密的时候，也没有。可从两人平日的相处来看，他又对她极好。所以，她一面揣度他的心里，一面难以断定，断定他对她，究竟持着怎样的态度。或许，喜欢是有的，但也仅止于喜欢，根本没到她所想要的那个度，因此，一旦分开，他也未必会如她以为的时时刻刻无一不想她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