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秦摇微趴在马车窗边,不言不语。马车轱辘摇晃,她的肩头也随之摇晃,神色恹恹的,像对这世间万物都厌烦极了。
樱桃在旁坐立不安,小声劝道:“郡主,要不然,咱们再去东宫求求吧?太子殿下对您……对您那么好,兴许您放软了话,他就收回成命了。”
闻言,秦摇微嗤笑一声:“去东宫求?我又不是没做过同样的事。有什么用呢?”
樱桃面露苦色,因为她想起自家郡主前一回恳求太子的下场:在雨中苦熬整日,最后昏迷在地,发烧数日。
唉,那位太子殿下怎么如此绝情呢?明知道郡主心系着他,还把郡主嫁给旁人了。
“可要是不去试试,郡主怎么知道不行呢……”
“阿予从不会后悔。”秦摇微的声音有些飘忽。
“可您是郡主呀……”樱桃有些替她委屈。
“郡主又如何?在他心里,权势才是最重要的。”秦摇微将面颊枕到臂弯里去:“我一早就知道,那个九阙之上的位置,远比我来的要紧。”
她依在马车窗边,外头的风穿过车帘子,吹得她身体微微发冷。自打落水后,她便有些体弱,一见寒风便哆嗦不止。先前去锦宁侯府,她全凭着心中一股怒意,现在怒意散了,她便觉得冷了,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郡主,小心风寒啊!”樱桃连忙给她裹紧了披风。一不小心,她碰到她的手,小吓一跳:“您,您的手怎么这样冷……”
秦摇微没答话,只是盯着马车窗外头看。马车恰好行驶过桥头,湖边的柳树枝在三月春风里招摇,天上飞着一只燕子风筝,几个百姓家的女儿正在树下打闹,嘻嘻哈哈的。
“樱桃,你说,那风筝要是断了线,飞起来,会是什么滋味?”秦摇微忽然问。
“啊……这……奴婢也不知道……”樱桃不解。“要是没了线,那风筝不就回不来了?外头风吹雨打的,多不舒服。”
闻言,秦摇微苦笑一下,再不言语了。马车一路穿过京城,在夕阳西落时进了宫门。秦摇微与樱桃一道,踏着渐斜的日影回了朝阳宫。在宫门口,正巧撞上一列行色匆匆的太监。
“郡主,您可回来了!”打头的太监露出讪讪神色,“小的办错事儿了,前来讨个罚,还请郡主降罪。”说罢了,这个小太监便啪啪往自己脸上抽了两个嘴巴子。
秦摇微见状,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小太监哭丧着脸,道:“前几日,内务府给郡主这头送来了一匹鲛绫。不知郡主还记不记得?”
樱桃嘀咕道:“鲛绫……奴婢倒是想起来了,前日早上送来的料子,像是洒了虹光似的,漂亮极了。当时郡主还说,‘每年都有的,没什么稀罕’。”
“那匹衣料怎么了?”秦摇微问。
“依照往年的惯例,这一季只供一匹的鲛绫,确实是当往郡主这送的,因此小的师傅看也没看簿子,就叮嘱小的将鲛绫给您拿来了。”小太监畏缩起来,时不时抬头窥看一眼摇微:“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今年,这一匹鲛绫,应当赐给太子妃娘娘……是小的师傅看错了簿子,送错了地方……”小太监越说越犯难,声音和哭似的。话还没说完,就开始抽自己的脸:“都是小的糊涂,还请郡主降罪!”
小太监心底的七上八下,全都写在脸上,他是当真心慌。送错了东西,这是师傅偷懒犯的岔子,可却偏要他来担!
一旁的樱桃面色微变,已经急起来了:“这,这怎么会送错呢?这也太过分了!”
都已经送到郡主手里的东西了,又要收回去,还到太子妃的手上,算是什么事?更何况,郡主如今这么难过,这岂不是往人家心上扎刀子?
樱桃正在着急,一旁忽传来一阵轻笑,竟是秦摇微扯着嘴角,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哦,是吗?当真是为难你们了。我这就叫人去把那匹鲛绫拿来。”
她的笑意虽冷,但话却不像作假,太监和樱桃都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微微吃惊。小太监喜极而泣,顶着抽肿了的脸,连忙道谢道:“谢过郡主开恩!”
很快,宫人就抱着那匹鲛绫来了。这鲛绫很薄,色如鱼鳞,暗泛虹光。秦摇微接过鲛绫,将它放在臂弯里,轻轻抚过,喃喃道:“这料子确实好看,很衬太子妃的容色。往年我都拿来裁披帛,也不知她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