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卫营的营帐中,右卫营最高长官守备王俭用手指着沙盘中的广宁城,大声的说道:“广宁城里有后金的奸细,我们右卫营要去广宁锄奸。奸细除掉,西平堡会战,我军就有取胜的机会。”
裴俊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的守备大人。
王俭笑了笑,接着说道:“后金奸细的名字叫孙得功,李云璐,你说说吧!”
“广宁中军游击将军孙得功,辽东巡抚王化贞的心腹爱将,王化贞刚保奏升迁的一批将领中,就有这个人。住在广宁城北部,每天要去辽东巡抚衙门两次。然后是他的军营一次,或者不去。随身有十二、或者十三名侍卫亲兵,晚上这些亲兵就住在他的家里。府邸不大不小,三进的四合院。前后两个门,府里壮丁加上随侍亲兵不会超过三十人。我们无法当街刺杀,一则马匹难以拦截,容易逃脱…”
“等等。”裴俊很不礼貌的打断了李云璐的话语,他的面色有些涨红,“广宁中军游击将军,两位大人怎么知道他是后金的奸细?”
李云璐眨巴了一下眼睛,望向王俭,王俭将头扭到一边,默不作声。
“守备大人,孙得功是广宁中军游击将军。我们刚到右屯卫,大人怎么就知道一个游击将军是后金的奸细呢?好,即便这个游击将军是后金的奸细,大人为何不举报此人?为何要采取暗杀的手段呢?”
一连串的质疑,让裴俊的脸色更加的涨红,毫无疑问,他非常信任王俭,但是作为右卫营的参谋队官,他认为有责任提出这些质疑。
没有办法解释,也没有办法回答。裴俊说的很有道理,证据?自己的手里根本就没有证据,取证太难了,而且时间也不允许。
王俭的脸色变得涨红起来,他用手捏住一点沙盘里的沙子,不停的揉搓着。会不会杀错人?傅先生的故事会不会有一些不实的情节?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营帐里的气氛忽的冰冷下来,就如同帐外渐起的寒风。
“有可靠的消息,这个人就是建州的奸细,王化贞让此人去说降建州驸马李永芳,没想到此人反被李永芳说降。广宁失守,就是此人造成,此人一杀,广宁就有救了。”
王俭说着说着,神情变得有些黯淡,李云璐偷偷看着他的守备大人,他的脸色也露出了一丝狐疑。
望着守备大人越来越不自信的样子,裴俊步步紧逼的问道:“守备大人可否告知,这可靠消息源自何处?”
“如果我说是傅先生告诉我的,你觉得这个消息可靠吗?”
无可奈何的王俭只能实话实说了。
裴俊和李云璐瞪大了眼睛,不再说话。王俭感觉有些疲惫,他淡淡说道:“这也许是个错,即便是个错,我们也要去做。我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沉默许久,裴俊和李云璐对视了一会,然后无奈的点了点头。
天启元年,十二月十六日夜,本应是月圆之夜,天空中却飘着雪。
右卫营的暗杀小组在风雪相伴之下潜入了广宁城。
广宁城比大同城小,却比右卫城大了许多。辽阳失陷之后,辽东巡抚的驻地搬到了这里,大量的属衙和驻军让这个卫城拥挤了许多,但是广宁城内北街的一条巷子却显得格外的安静,
这条宽阔的巷子原本住着一群外来的粮商,辽阳失陷后,部分粮商为躲避兵祸,低价卖了宅子,举家南迁,而得到王化贞赏识的孙得功借机买下了一处宽敞的宅邸。少了许多住户的巷子平常就少有吵闹,此时的雪夜里,更是静的有些诡异。
更夫悠长的梆子声渐渐远去,消散在轻雪烟巷之中。如果是平时,大概一个时辰后,更夫会再次来到这条街巷,而巡夜的巡捕队则会在一个半时辰后再次来到这个巷子。
“今夜有雪,我们至少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贴在北街后巷的墙根下,李云璐猫着腰又系了系绑在鞋子下面的草垫。
王俭对着身后的两名银枪班点了点头,伸出了大拇指。两名穿着黑袄的银枪班也伸出了拇指,回应之后,拎着手中的五尺枪,顺着墙根溜了出去。
按照李云璐制定的计划,一共八个人的暗杀小组,有两个将守在孙府的大门,阻击前院的亲兵队从大门出来绕道后门增援。
鬼鬼祟祟的两个身影贴近孙府后门,一把特制的极薄的片刀伸进后门的门缝里。
插入之后,向上一提,懒怠的孙府的家丁果然没有从里面锁死,广宁中军游击府的后门打开了。李云璐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打开孙府的后门了,头两次是踩点试探,这一次他们是来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