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时辰前,沈青衿重生了,回到十五岁那年。
原本是件高兴事。
谁知刚回公主府下人就告诉她,她的母亲庆阳长公主去了南月楼。
南月楼是什么地方?
上京最负盛名的小倌馆。
那可是个荤素不忌,人才辈出的地方啊。
母亲在父亲死后找的第一个面首就是出自这里,然后就开启了长公主殿下长达三年的荒、淫之路。
三年之后,母亲过劳死在最后一个面首的床上,身败名裂。
她的遗产全都留给了独女沈青衿。
沈青衿不想步母亲后程,励志要做个专情的人。
于是她起早贪黑,苦心钻营,为爱情赚足了资本,又被下降头似的奉献了所有。
……爱情转头就另娶她人。
人财两空的沈青衿穷困潦倒,人嫌狗不待见,拎了壶酒到母亲墓前哭诉,希望她亲爱的老母亲能给她的好大儿托个梦安慰几句。
谁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就冻死了。
一睁眼,回来了。
这都能回来,找谁说理去!
马蹄疾驰。
沈青衿在拯救失足母亲的道路上狂奔,一切都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突然,马车停了。
桃子掀开车帘看了看,对沈青衿说:
“郡主,前面马车好像散架了,把路给堵了。”
马车好端端怎么会散架,质量是有多差?
好奇凑到窗边看了一眼,果然前面路上有一辆大马车歪斜在路上,一侧车辕断了。
看那马车的大小规格定是勋爵人家才用得起的,可勋爵人家的马车都有专人保养,若是车辕断裂那基本上就跟车夫脖颈断裂是一个效果。
此时天黑,小巷子里没什么灯火,借着月光沈青衿看见那辆马车后壁上已经快要褪色的鹰首家徽,隐约还能看出一个‘叶’字。
叶家的马车?
哦,那车辕断裂也就不奇怪了。
“郡主,那马车下面好像有人!”桃子大惊小怪说。
沈青衿看到了,一个身高腿长的少年从马车底下灵活钻出。
少年五官十分俊秀,眉眼开阔有贵气,看容貌气质像是世家子弟。
但他看那身洗得泛白的旧衣衫就不像了,更别说他此刻还沾满尘灰,‘落魄公子’四个字他当之无愧。
那少年从车底钻出后才发现自己挡路了,赶紧跑来致歉:
“抱歉抱歉,在下马车出了些问题,劳烦稍等,马上就能修好。”
少年神情坦荡,举止大方,虽衣衫不显却丝毫不见自卑。
忽的他认出马车里的沈青衿,惊喜道:“福安郡主!!?”
声音之大,让沈青衿没由来头皮一紧,下意识遮住了半边脸。
“我是叶荀,你不认识我啦。”少年枉顾沈青衿遮住半边脸的动作,自来熟的跟沈她打招呼。
沈青衿被他的热情招呼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好放下遮面的手,疑惑回望。
他们好像没这么熟吧,彼此最多也就远远的见过几面而已。
叶荀其人,在上京也算是号人物。
十六七的年纪,就已经当了好几年的伯爷。
他的父亲是前广平侯叶楠,母亲是江湖中极负盛名的神医谷出身,出嫁前曾在广平侯麾下为军医,医术十分了得,有在世华佗之称。
叶荀七岁时边关战事起,陛下令叶荀的父亲广平侯为主帅,沈青衿的父亲东昌候为副帅,共同奔赴战场御敌,叶荀的母亲以军医的身份同行,将稚子叶荀留在家中。
原以为能平安归来,奈何天不遂人愿。
沈青衿的父亲和叶荀的父母,以及不少其他将领都死在了那场艰难的战役中。
那之后,沈青衿父亲东昌候的爵位由弟弟沈泉承袭,独女沈青衿也获封福安郡主。
可广平侯没有嫡亲的弟弟,唯有叶荀这个独子。
七岁稚子袭侯爵自然不成,但降级袭伯爵倒还可行,便算慰藉为国捐躯的广平侯夫妇。
于是,在广平侯夫妇战死的第二年,陛下破格宣旨册封叶荀为广平伯,年仅八岁的伯爷闻所未闻,却真实诞生了。
然而,八岁稚子降级袭爵是天恩浩荡,但八岁的稚子要如何撑起门庭,却不在天恩的考虑范围。
偌大侯府交到八岁稚子手中,可想而知是什么后果,再加上叶荀的那什么体质……
短短七八年,曾经煊赫富足的广平侯府,已然成了上京最最落魄的府邸,没有之一。
沈青衿活了两辈子,关于广平伯叶荀的笑话就听了不下百则。
什么寒冬腊月卖蒲扇……
什么炎炎夏日卖纸伞……
什么从西域购入葡萄酒,没到京城酒就酸了……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谁都看得出他不是做生意的料,除了本人。
叶荀用他年轻的生命,实力诠释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