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纸塞回他手里,笑道,“你嫌我小气,我不办了不办了,你自己办去吧。”朱棣笑着将纸放到桌子上,“你还是照办,不过也不能叫他们两个只承你的人情,只要是替他们置办的东西,全都多加一份,算是我的。”
我咬着嘴唇笑道,“你倒是会卖乖,放心,我会告诉他们,全都是你的意思。”
朱棣点头,“就等你这句话。”
三保和宝儿的婚礼定在八月初三,虽然两人的父母都不在了,但是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才在一起的两个人,总是愿意特别的珍惜对方一些,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六礼三保一项也不愿委屈宝儿,全都做到了。
初二晚上,我这间小殿已经喜气洋洋,都出泛着红光——红色的喜缦,红色的蜡烛,桌子上更是用红布垫着的盛了各宫送来的礼物的盘子。因我想让宝儿体面些,便不让她从偏房出去,这一晚把她接到了我的卧房,珠儿进来替她沐浴。
“这木桶里是艾草和铜钱,艾草沐浴寓意身心洁净与神祈福,而里头的铜钱则是寓意多财多福,快下水吧。”珠儿满脸笑意,对着宝儿说道。
宝儿羞答答的脱了衣衫,泡进水里,笑道,“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伺候呢。”
珠儿贫嘴道,“好了,少奶奶,嫁到郑大人家里,只怕几十个下人一起伺候你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宝儿从木桶里往外抄出水洒到珠儿身上,咬牙切齿道,“从前那么小气吧啦的性子,如今嫁了人也学着贫嘴贱舌的取笑人了,你每每出宫回家的时候,可也是几十个下人伺候着你和姑爷呢?”
珠儿咯咯咯的笑着,“不说你不说你,明儿你做新娘子,我今天不跟你计较。”
我看着她们俩情同姐妹的闹着,心里也很高兴,从梳妆台里找出一枚小小的玉疙瘩,也扔进木桶里,打了个哈欠道,“你们俩慢慢闹吧,我可要睡觉了。今儿我把床让给你,我和珠儿就在外间的厢屋里睡了。”
宝儿急道,“这怎么行,让我睡在大屋就已经是僭越了,还要我鸠占鹊巢连娘娘的床也占了,皇上知道了要怪罪的。”
“咱们现在三个人,三条舌头,你不说,我不说,珠儿只会窝里横,除了宫门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谁会知道你今晚睡了我的床?”说着我便往外间走去,宝儿因身上没穿衣服,也不敢来拉我,只得任由我出去了。第二日一早,后宫中的妃嫔并宫人都来道喜祝贺,徐云华并没有来,只是派了自己宫内一个掌事女官送来了一份贺礼,说了几句道贺的话便离开了。
因为这是后宫,三保并不能进来接亲,便先由一乘红色小轿将宝儿送到角门,再由三保来的大轿接走,而我宫里各式各样的礼品,也由人用挑子一挑一挑的挑了出去,一路由人观看,而宫内许多女人或是与宝儿交好,或是看着朱棣的面子,也都随着我一起乘轿往三保的新宅赶去。到了新房,那更是一派热闹景象,这里可不像后宫只有女眷,三保为人和善,多年来积攒了很多人脉,今日他大喜,来喝喜酒的人就不必说了,几乎挤满了整个大厅。女眷全都被安排在内院,侍奉着茶点和酒菜。朱棣直到两人行大礼之时才来,直到此时,众人才真正领略到这对夫妇的面子有多大,一场婚礼集结了众多嫔妃和皇帝亲自前来,可谓盛大,更多人开始对三保刮目相看,再也不敢小瞧他。
席上朱棣对我使了个眼色,果不其然,他不过略喝了两杯酒,便借口国事繁忙要回宫,我连忙悄悄地也退席了,待走出来,李兴已经在等我,他手上拿着一件黑色的带帽斗篷,一看便知是朱棣寻常用的,我接过手,披到身上又把脸面蒙住,才笑道,“你可真是仔细,怪不得皇上看重你。”
李兴弓着腰笑道,“娘娘谬赞了,奴才伺候皇上,着都是分内之事,只是想着娘娘不便抛头露面,还是小心为妙。”
“你想得很周到。”我笑着跟他一同走了几步,却见一乘很是普通的马车,李兴笑道,“娘娘,皇上就在轿内,您也上去吧。”
我点点头,掀开车帘,里头已经伸出一只手接着我了,我低头忍住笑意,才拉住那只手,借着他的力道上去了,朱棣已经换了一身寻常的衣服,正坐在里面对我笑着。
“你既是要回宫办事,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换了一身衣服呢?”我摸着他身上的绸衣,依偎到他怀里笑道。
朱棣将窝头上的帽子捋了下去,用手指作梳子理着我额前的刘海,“如果是回宫,干嘛巴巴的喊上你,你的丫头出嫁,你可不得在那主持着。”
“不回宫?!”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真没想到会有今天,连我出个宫都要小心翼翼费尽心思,极力避着那些长舌头的言官。”朱棣叹了一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