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当儿却来不及想这个,因为朱培德正在用温厚的目光看着耿朝忠,似乎想要从耿朝忠的脸上得到答案。
“朱长官威名素著,辛亥,护法,北伐,哪一场不是利国利民的正义之战,学生为何要骂您?”耿朝忠略一停顿,回答道。
“哦,那我最近从江西剿匪回来,算不算利国利民的大事?”朱培德的眼睛里蕴含着笑意。
“同样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只是,具体策略上,学生却认为稍有不妥。”耿朝忠眨了眨眼睛,回答。
“说说,说说。”朱培德很有兴趣的样子。
“保境安民,消灭割据,维护统一,自然是正义之举。只是我曾经听人说过,这红匪其实并不是匪,他们中很多人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堪称饱学之士,更何况,”耿朝忠突然停顿了一下,看了朱培德一眼,继续说道:“更何况,红匪中很多人与我黄埔学生系出同门,如果只是因为政见不同,就诬之为匪,似乎颇缺容人之量。”
“闭嘴!这话是你说的吗?!”朱培德还没有说话,唐冠英突然开口了。
“无妨,无妨,”朱培德脸色不像刚才那么温和,但依然保持了相当的风度,“考入黄埔,又名列三甲,如果这种人都没有自己的想法,那说明我们黄埔的教育是失败的。再说了,只是讨论而已,不必过于敏感。”
唐冠英这才点点头,闭口不言。
“那你以为,该采用什么具体策略呢?”朱培德又问。
“学生认为,还是应该剿抚并用,多从政治上着力,少从军事上下手。”耿朝忠回答。
朱培德突然长叹一声。
几个人都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朱将军,唐冠英更是发问:“代司令,为何长叹?”
“我在叹,区区一介学生,尚且知道剿抚并用,可庙堂衮衮诸公,却无一人提及此议。”朱培德长叹道。
众人一阵沉默。
“好了,”朱培德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吧!方途,我看你脸色红润,应该并无大碍,多休息几日应该就可痊愈。还有,这次会面,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学生明白。”耿朝忠连忙答应。
“好了,我们走!”朱培德一摆手,看样子是要离开,耿朝忠想要送出去,却被李灏阻止了。
“你就不用出去了,养好病,早日回校学习。”
等到一行三人离开病房,耿朝忠却皱起了眉头。
这李灏李处长到底在搞什么鬼?
还有这朱培德,问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又是在搞什么鬼?
还有,这李灏,到底认没认出自己,更进一步说,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三个问题,耿朝忠想了半天,实在是找不到答案。
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李灏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相反,把朱培德介绍到这里来,明显是给自己提供政治资源和助力。
想不清楚,就不愿再想,耿朝忠很快就把此事抛之脑后,三日后回到学校,再经过为期两周的军事训练,全体新生就将被分配到南京的各个机构和部门进行实习,并且在此之前,耿朝忠还需要给戴雨农提供一份经过初步筛选的特务处人员备选名单。
耿朝忠眯着眼睛,突然想到了几个好人选。
鸡鹅巷。
“朱培德见过你?他跟你说了什么?”刚一见面,戴雨农就双目直视耿朝忠,严肃询问。
“问我江西剿匪,算不算利国利民的好事。”耿朝忠回答。
戴雨农皱起了眉头。
这算什么问题?再说,这种问题向一个刚上黄埔不久的新生提问,和问道于盲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