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泠在后院找到萧凛的时候,后者正负手站在水池边,脸上的神情平淡如水,没有半分波澜。
看见他这幅神情,洛泠就知道他此时的心情算不得好,在原地踌躇了片刻,而后犹犹豫豫地上前,福身行礼,“将军!”
萧凛没有回应她,洛泠秀眉微皱,站直了身子看着萧凛,开门见山地问:“将军可是在生安颜姑娘的气?”
听闻这话,萧凛终于有反应了,他回头瞥了一眼洛泠,吐出来的话却是冷淡无比:“是安瑜让你来劝我的吗?”
“不是!”洛泠回视他,“管家和奴婢说,安颜姑娘今儿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是以,奴婢才有此一问。”不过,也不用问了,单看他现在的脸色洛泠就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了。
“你想说什么?”
洛泠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奴婢有些想不明白,将军是为了什么和安颜姑娘生气?”她顿了顿,想起了那日安颜和她说起萧凛拒绝她的时候,安颜那一脸淡然的神色,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他,“其实,奴婢不明白的是,安颜姑娘很喜欢将军,且也是个很有分寸的姑娘,若是安颜姑娘生气了,那么想必就是将军做了什么让安颜姑娘生气的事儿。”
萧凛愣住,说实在,他委实没有想到洛泠竟然敢暗指是他做错了,回过神来不禁冷笑道:“本将军每日为了朝堂和边关的事忙破了头,何来时间去招惹她?”
洛泠却是一听他这话,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错!”
萧凛虽然性子冷冽,其实人还是很好说话的,至少在属下和府中的下人面前,他从来都不会用本将军来自称,但只要他用这么个称呼时,就代表他生气了。
“日后,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丢下这么一句话,萧凛随即转身离开了。
洛泠面上浮现出一阵苦笑,看来,安颜姑娘这次的确是惹火了将军,连她劝说将军都会生气,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萧凛垂手离去,心中也有了淡淡的怒气。若没有安瑜和洛泠的这番话,他或许也不会怎么生气,但这两人话里话外都是他不对的意思,让他心头也有了怒气。
况且,他也确实什么都没做,凭什么他就要担这罪?突然,眼角的泪痣一阵灼热,让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已经黑沉的夜色,心头也是沉甸甸的。
不管萧凛是怎样想的,安颜又做噩梦了!
她梦到了一片幽密的树林,梦里的她一身红衣,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回身时,恰好就看见了凝视着自己的萧凛。
男子眉间温柔之色明显,映着晨光亮如火焰。他轻轻地笑着,好像在和她说些什么,只是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却微弱的如同小喵咪一般,轻得风一吹就散了。
因为始终听不清楚,安颜忍不住走近他,只是抬手触碰他的瞬间,他便后退了几步。见状,她又跌跌撞撞地靠近,只是每次都到他面前时,他都会后退……如此反复。
安颜捏了捏手指,这次却未再伸手——她分明是离他越来越近,然而每次的接近都是分开。
萧凛低沉温凉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入的梦:“安颜,为何不牵住我?”
她是想牵他的啊,可是……他没有给她机会。
似是知道她的所想,他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一定要牵住我好不好?牵得牢牢的,不要放开。”
安颜委屈地看着他,“你不要我了,就算我牵住了你,你也会放开我的手。你不要我了!”
他在安抚她:“我不会不要你的,就算哪天你不要我了,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我会给你你要的一切,安颜,永远不要离开我。”
他低语着,安颜却忽然看见他的胸口被一把利刃刺穿,鲜红的血液溅了她一身,让她的红衣染上了暗沉的红色……
安颜突然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却是窒息一般压抑的漆黑。
她吓得浑身发抖,背后冷汗淋淋。平复了好一会儿,她才拥着被子坐起来,抬眼环顾了四周一眼,入目的是一片黑暗。
她想了想,丢下被子穿了鞋子下床,她看着外间,碧珠没有醒,抿了抿嘴,她摸索着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重新呼了口气。
在桌边坐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体打了个冷颤,她才上了床。只是躺下来后,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刚刚梦中的情形,叹了口气,她又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黑暗中的横梁出神。
待天色渐亮的时候安颜才回神,吐了口气,扬声唤道:“碧珠!”
话音落了十秒左右,就听见外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就是碧珠的声音:“姑娘醒了?”
“嗯!”
碧珠披着外衣进来,见安颜根本不想是刚刚才睡醒的样子,又见她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顿时悟了,“姑娘一夜没睡?”
安颜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替我更衣吧!”
碧珠应了声是,便出去叫人了。
等好一阵的忙活之后,天色已然大亮,用过早膳后,就有宫里的嬷嬷来传话,太后请安颜进宫。
安颜便又回房换了身衣裳,而后跟着嬷嬷进宫了。
到了慈宁宫时,安颜才发现,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进宫来了——秦韵,长公主殿下早就来了。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安颜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太后不过才四十多岁,保养得如同三十出头的女子,一双和长公主相似的凤眸含着淡淡的威严。见安颜给自己郑重其事行了一礼,她不由忙叫人扶着她起来,又让人赐座,这才打趣道:“难得能见到阿颜给哀家规规矩矩的行礼,这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知晓是怎么回事的秦韵和长公主闻言都不由得低头闷笑,要是太后知道她在安颜的心中还不如一个才认识不久的男子,不知会做如何想?
安颜被说得脸色发红,本性又暴露了:“太后娘娘可真会打笑我。我如今知礼懂礼了,怎的太后要揭我的老底呢?”
真是帅不过三秒钟!
碧珠不忍直视地别过头。
长公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她笑得很愉悦:“你说说你这性子,要是说亲,被人知道了,还不得把人给吓跑了啊!”
安颜勉强一笑,微微垂头,掩去了眼中的黯然。
秦韵很给面子的没有笑出来,她暗暗打量了一下安颜的脸色,敛去了脸上的笑意,“阿颜,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
长公主这才注意到安颜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
太后闻言,也看了过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无碍。”安颜轻轻地摇了摇头,“只是昨儿没睡好罢了。”
“既如此,便在哀家的宫中睡一会儿吧。”
安颜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就听长公主忽然说道:“一会儿下了朝,圣上要过来给母后请安,想来安太傅和萧将军也会过来。”
这没有联系的话听得太后一愣,“欢儿,有什么问题吗?”
长公主没有说话,反而是一脸的意味深长看着安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