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自从有了科班儿,老祖宗就立下规矩:马不吃头草。张老板缓过神来才祖宗遗训,悟出了屈燕飞是一步步在给他下套,自己就这样糊里糊涂捅了个大娄子。这娄子捅大了,眼着日场的戏离开演时间越来越近,张老板油嘛亮的肥脑袋,急成了猪肝色,这会儿也能哀屈燕飞应付了日场再说。可屈燕飞捧着大号紫砂壶,稳稳当当地坐在后台椅子上闭目养神,连眼皮子不带抬一抬。
屈燕飞自唱红了京韵大鼓之后,就成了翠茗苑里京剧和大鼓的双台柱子。随着叫座率的不断上升,开始萌生了拉走翠茗苑班底,另立门户挑班当班主的野心。
这种科班传承“挖墙脚”的老套,自逃不过江湖老辣张老板的法眼。面上他不动声色,可私下里少不了冷嘲热讽:“嗯!才吃三素,就上。打祖宗儿就没听说过小生挑班儿的。给个枕头还真打呼噜!也不怕鬼魇着!”
实,张老板心里早就掂过:一个唱小生的二演员,要挑班儿,漫说是欠火候,压儿就没个例。翠茗苑这阵子日夜场票房不错,虽有观众是冲着京韵大鼓来的。是,津卫唱京韵大鼓的演员海了了!用扫帚上大街随便一划拉,就能划拉出一簸箕。再说,在翠茗苑用京韵大鼓开戏用,站的分不,给的包银也就不高。另,令张老板自信满满的关键一点是;屈燕飞跟翠茗苑签下三年同,如若违约,赔偿金也是海了了。可他左算计右算计,却没算计到屈燕飞会给他来这一戳,自己不露头,窜动着三弦儿挑儿。这张老板是自己给算计进了,连撞死的心有了。实热闹的白,张老板要是舍得死,不该撞死多少了。
当张老板愁的脑袋快耷拉到裤裆,大伙这心悬在半空中时,大门儿的老头领来一个俊俏少年,说是会弹拨乐器,来找干。张老板一听言,就像将要淹死的人,见江面上飘来一木头一般,如同猪肚拉长了似的脸上,立马堆满了褶子,舒开眉毛,俩眼珠瞪得如紫皮樱桃。迎上急切地:“!三弦,赶紧跟屈老板对对戏。”可当得来人不会三弦时,张老板随即扬下巴,用鼻子眼儿“盯”着对方,拉长了声调:“不会弹三弦儿,就哪儿凉快上哪儿!翠茗苑——可不养吃闲饭的。”他个翠茗苑的“苑”字,拉出二里地长,生怕这翠茗苑的招牌不够响。
这两杨二小姐领教过多家这类市侩的俗陋恶语,已经见怪不怪,不亢不卑地说:“呦,听说翠茗苑名气在,没曾张老板还跟钱冤家呀!”
张老板心里“咯噔”一跳,我还真他妈的脑子缺弦儿!就为了克扣三弦琴师点份子钱,结撞这一头包。这后生貌俊俏,穿着潮,初见面就哪壶不开哪壶,内心苦衷竟他一语中的。莫非他就是来救场的?来真是气糊涂了,甭他什来头,不妨问问究竟再逐客也不迟呀。到这儿,樱桃眼儿迅即变成了泥鳅眼,身段不温不火:“生有何高见?请教。”
杨二小姐见自己随出一招“浑水摸鱼”,竟到的效。遂摆出一副悠得的神态,泼逗趣:“我是来送财神的,还不赶紧着?待我改了主,可后悔呦!”,已从大门儿老头打听清楚,老板在为走了三弦伴奏犯难呢。虽不会弹三弦,琵琶弹得可谓炉火纯青。京韵大鼓单一的旋律,对琵琶来说,就比;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故,杨二小姐胸有成竹,也就大言不惭地将自己塑造成了“财神爷”。
杨二小姐这银铃般的嗓音,令一旁摆谱拿翘的屈燕飞不自主地抬了抬眼皮,眼睛露出一条缝,聚在跟这个不速之客俊俏的脸上。他非自信地笃定,今这场子没人救得了!自己“签同”的如盘算已胜券在握,这半不是从哪儿杀出个咬金,要破我黄粱美梦呀?
时张老板的脑袋也在快速地运转着,从杨二小姐的穿着打扮,行腔运板的精神头,人绝对是个行家。也不是急病不择医,还是临时抱佛脚的心态,他竟下识地将人视为来救场的恩人。真是不灭曹呀!他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扬眉毛,猪肝色的脸又转了油红润,堆了满脸褶子。点头哈腰:“呦!若是财神驾到,张某就是在窘迫,也一定会串喜炮,供上元宝鱼儿迎候。眼下我走背运,生若不是在戏耍,就请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