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愈发展,大多数人都会产生一种自己距离死亡愈发遥远的错觉。
在帝联尤其如此,三百年的寿命在某种意义上如此漫长,可以磨灭掉许多人的危机感。称不上完备的医疗条件总可以让人最低限度的活下去,将死神的脚步总是挡在人的一线之外。
而即便时限已至,不得不死去;帝联也能保证居民的遗体得到最大限度的废物利用。
至于回收后是用去发电还是充当牲畜饲料,就不是死者本人或者家属能所能影响的了。
死后的尊严?不同文明对尊严的定义有别;至于一场传统人类式的死后待遇, 可是需要不菲的金钱才能换得的奢侈仪式。
简而言之。
遗体这种死亡的标志之物与当今居民的距离可是十分遥远,腹地的大多数居民甚至连亲人的遗体都无从得以一瞥;职业收尸人会以毫秒为单位的准确姿态到来,在死者生命结束的瞬间就完成一系列的回收动作。
所以。
尸体对幼小的虫娘来说如此新奇,即便她出生时的伴奏是莺歌索上数以亿计的死亡。
黛拉瞪大眼睛,观察着正忙碌收拾瓦砾的邻居。
他们是因为被邻居叫来,举起了“菌命贵”的牌子, 微妙折辱了猫妈妈,才让邻居被爸爸一脚拆家。
他们灰溜溜的样子,让自己悄悄捧腹了许久,同时也明白了爸爸看小说时,时常说的“爽”是什么意思。
现在,自己居然发现这些正辛勤忙碌的人居然全是死人!
是尸体,尸体!
黛拉心中,某种源自斯特鲁人基因的情绪开始悸动,发光粘液不争气的淌过齿缝,从构成她嘴角的甲壳缝隙中流下。
把粘液擦掉,娇小的虫娘想要为了新见识和新悸动而欢呼,可下一瞬间,她又陷入了烦恼——
何谓逝者?
他们不是明明都会动,会笑,会互相间交流的吗?
虫娘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抬头,拽了拽正教授她潜行的金棉的尾巴,小声说出自己的疑问。
兽人小姐愣愣,忽然间毛骨悚然。毛孔中的立毛肌收缩, 让她皮毛蓬起,整个人的体积扩大数分。
与黛拉以及所有腹地居民都不一样, 金棉是见惯了死亡。
枕着阵亡战友的肚子于战壕中睡觉都是家常便饭;饿急了时还会随手掏出些蛆虫之类吃掉,根本不会管那淘气的小生物前一秒还栖身于什么地方。
所以,陡然进入安逸的环境有些掌握不住放松幅度的金棉,根本没反应过来那之前已经熏到她麻木的味道究竟为何而来,直到被黛拉天真的询问陡然惊醒。
据说。
人永远没办法在宠物狗和猫面前装死,它们的灵敏耳朵能听见主人特意屏住的呼吸和最平稳的心跳;嗅觉也是如此,闻见主人身上激素的分泌也是常事。
主人有时甚至没有它们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
嗅觉与听觉相辅相成,让莺歌索战士成了天生的战地医生;如果有帝联科学家沉下心来研究他们紧急医术的造诣,恐怕会感到相当的瞠目结舌吧。
可惜不再会有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