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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尸在说话。
灰风显然没有将眼前之人完全恢复,只是给他恢复了必要的器官――
仅剩孔洞的鼻子上覆盖了新肉,热气和黏液在一同被吹出;其裸露的颌骨刚被一层新生的肉膜覆盖,又在他激动地说话中被不断撑裂。
结果就是这人只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接下来全是含含湖湖的话。
这让灰风失落了几秒,让她颇为气恼地盯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还以为是自己修复的手艺不行。
而这正从死亡中恢复的男人的幅模样,也让左吴产生了种微妙的熟悉感,总觉得在许多个夜晚陪某人看过类似的东西。
果然。
左吴刚想通这种熟悉感来源于哪里,他的脸便被艾山山一把拽了过去。
海妖眼睛亮得像宝石,脸也红扑扑,拽着左吴东摇西晃,所有关于“皇帝”身份的别扭都忘了:
“你看我就说!丧尸是真的,至少也是可行的!你之前还不信!”
说完艾山山又转向灰风,拉起她的手,更是忘了之前无法放下的忌惮:
灰风!我记得这些人都是你的纳米机器人拟态出来的,对吧!能做出这样的丧尸,说明你品味好棒!是以前就看过类似的电影吗!
灰风愣愣,一只手被海妖拽着,另一只手还在尝试操控构成男人的机群,却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不知不觉修错了男人的眉眼位置也没发现:
“唔嗯,你说的是一种来自地球的古老艺术吗?我……我还没接触过……”
艾山山更兴奋,若不是现在使用无线通信会占用宝贵的带宽,她想马上把自己的珍藏一股脑朝灰风塞过去:
“没有看过,就会有这样的完成度,灰风,你一定是这方面真真正正的天才!”
或许是灰风在被人捡回去前,孤零零一人寂寞了太久的缘故,任何简单的鼓励或是夸奖都能让她无比地飘飘然。
否则她也不会轻易被科技猎人捡走,又被转卖了一次后,还对燎原这个买家死心塌地。
飘然的心态让灰风开始顺着艾山山的思路往下想,这来自百万年前的可怖造物回头望了一眼只修了一半的男人,竟然轻易说服了自己这样就不错。
毕竟艾小姐说自己是鉴赏“丧尸”这种地球古代文化的天才来着!说起来“丧尸”和“唐诗”区别大不大?
肯定没啥区别!毕竟两个词语最后一个字读音完全一样,以及一个是来自地球两千年前的文化,一个是来自一千年前。
应该都是很瑰丽的艺术,差不多的!
灰风轻易说服了自己,只留下那个被修了一半的男人被晾在一边;左吴看着他徒劳的张嘴,一次次撕裂着刚愈合的肉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灰风,就算你被艾山山说的‘丧尸’吸引,也没必要放着这人不管吧?”左吴有些艰难地想着说辞:
“毕竟是咱们来这个星球救起的第一个人,挺有纪念意义;往后你想研究什么丧尸,这个星球上不是任你采撷?反正都是你机群拟态出的人。”
灰风恍然,在依旧燃放着灿烂烟火的夜幕下,向左吴拍了拍手:“对哦,实验对象这么多,没必要非要拿你最重视的‘第一个’来用。”
最重视的第一个?
刚穿上光学迷彩,将自己马身隐藏起来,正惊奇地看着自己下半身的姬稚耳朵一跳,远远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灰风已经蹲下,继续修复男人的进程。
据说。
目前整个银河所观测到的绝大部分物种都有生老病死。
虽然以生死为代价的自然选择继而催动的进化,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有些低效,却也是“进化”能够自然条件下产生的最优方法。
不如说是能生老病死的基因,淘汰掉了能永生的基因。
但生老病死虽对种群有利,可对于个体来说,却是实实在在挥之不去的梦魔。
因为对死亡的恐惧是生物的本能,也就使得谁掌握了解释死亡的权力,谁就能在有意无意之中创建出类似宗教的东西。
乌票灵,也就是地上这具腐尸曾有过的名字,他是这颗星球上女神信仰的狂信徒。
在他身体被修复的进程中,他确信自己所看到的确确实实就是女神本尊。
只有神灵才能生死人肉白骨,让自己从早已被处以死刑的命运中挣脱出来!
只是以往的神话传说是不是有些差错?
……
被乌票灵看做女神的灰风,是随手扯些花花草草,将它们贴在男人的身上,又激活了其拟态功能,继而渐渐恢复男人的身体的。
左吴抱着手,也觉得这和个场面和某些神话传说的场面很类似,什么捏土造人之类。
他有些佩服:“灰风,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很久了吗?这也能让他恢复过来的?”
灰风摇摇头:
“唔嗯,不是,他只是像是死了。别忘了,这个星球的一切都是我……另一个世界的我所拟态出来的东西,包括他的死亡,只是无比逼真而已。”
“我看似是将他的死亡给逆转了,其实只是把他的状态改写了一下;很像游戏中的npc,他们在剧情中的死亡不是真的死亡,只是被贴上了‘死亡’的状态而已。”
很快,男人被修复了个大概,之前装歪的鼻眼被怼到了正确的地方,又在艾山山满眼发光的注视下,被贴上了肌肉,植入血管。
“以及,或许是这个世界的我有一些执念吧,这个星球上所有曾被拟态出的人的信息,其实是一个不落的存储在这些机群中的,就像,就像……”
灰风指了指左吴的身体:“就像你们血肉生灵的细胞,每个细胞核中都有一份你们身体的完整基因图谱一样!”
左吴听着,脚尖碾了碾脚下的草地;自己就是这样踩在这里无数拟态人的图谱之上的?还真是有些奇妙。
花花草草中竟然藏着他们的一生。
此时。
乌票灵的身体渐渐依据图谱修补完成,一直盯着他修补过程的艾山山,眼神也从闪闪发光变成了兴致全无。
而男人在感觉自己手脚全部恢复的一刻,便立即翻身跪地,额头压弯了承载着他所有“同胞”图谱的草地,深深嵌进了泥土里。
但乌票灵对这一切都无从知晓,一如将他处以死刑的同胞们一样。
他跪拜的对象是灰风。
他咬牙:“您一定就是我们的女神!您是否知晓,在您未曾降临世界的时间中,教会和政府已然玷污了你的荣光,蒙蔽了世人的双眼!”
“所以!”
乌票灵咬牙,收手的指甲在他自己刚修复好的背上抓出了深深的痕迹,这是没有工具状态下逼不得已的自我鞭笞,而无边的疼痛向来是信徒展现虔诚的方法。
也有可能是疼痛刺激了信徒多巴胺的分泌,让他们在兴奋中将臆想当真了一样。
可灰风是真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