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命你带领五千人马,将一半救济金放各部,务必要到每个牧民手中。其余一半充作军需。”
“是。”
“可汗,何须动用兵力,这些事只教各个部落的伯克放就好了。”老臣阎洪达道。
“级级下,恐有贪污克扣。到了百姓手中,只怕所剩无几了。”卫子君微微叹了口气。
这实在是无奈之举,她现在不想将精力浪费在监督上,更不想趁此机会试试谁清谁贪。这些物资必须由行事度最快的军队以最快的度放,因为未能来到王庭的难民已经有个别饿死了,救济的粮食已经断了六日。她忍受屈辱要来的这些救命的东西,经不起折腾了。她明白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也期待来一个廉政风暴,但不是现在。
“众位爱臣,本汗还有一事相求。”
"可汗尽管吩咐,莫要折杀臣了。”众臣惶恐道。
“众位爱臣也知道,受灾百姓饥饿难当,已有饿死。救资要十日后方到,这期间必饿死无数。我已将部分军粮拨出,但只够三日用度,又命整个王宫节衣缩食,以节省出百姓用度。也请各位爱臣为百姓出一点薄力,钱粮都可,算本汗借众位爱臣的,以后必加倍奉还。本汗在此谢过众位爱臣。”说罢,起身一辑。
“可汗!”下面已经有人呜咽出声。
“可汗!”
“可汗!”
霎时地上跪了一片。众人唏嘘不已。
他们在战场上骄傲如神的可汗,居然为了一国百姓来恳求他们。
战场上眉毛都不曾抖一下的可汗,如今却秀眉紧蹙,月华般的皙白面庞,写满忧虑苍生疾苦的愁,那身躯虽有抵挡千军万马的气势,但却那样纤瘦。
一个不逊部造下的孽,却让这年轻瘦弱的肩膀来承担。若没有昱军的相逼,又怎会有今日的时局?众臣不由怜惜疼爱之心齐,好多人湿了眼眶。
夕阳如火,寒鸦惊枝,整个天地都被映得红通通,明日,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坐于帐外,闭目仰头,斜阳将她的黑袍映得异常温暖。这西突厥的阳光,她真的没有几日可以享受了,这片任她驾马驰骋的草原,也要离她而去了。
突觉眼前一暗,一个黑影挡住了光线。
张开眼,清澈的眸光扫过一张圆鼓鼓的小脸,是阿史那羝蓝。
“你又要投降——不知羞耻!投过来!又要投过去!”羝蓝扯着脖子向卫子君喊。
卫子君苦笑。
“你忘了我父汗的话吗?”
她没忘,她没有违背她的誓言,她只是在更好的维护这个国家。
“你去吧去吧!去大昱享受吧!穿你的绫罗绸缎!吃你的山珍海味去吧!”
其实,她只要一袭布衣便知足了呢。
“你去吧——我再也不要见到你——”羝蓝转身就跑.
“羝蓝——”卫子君唤了一声,眼见她停下来,方道:“你过来——”
“我不过,要过你过来。”羝蓝转过身,却是不动。
卫子君站起身,走近羝蓝,蹲下身来,揽住她。“羝蓝,与我去大昱吧。”
“我不去——”羝蓝尖着嗓喊道,“我要留在这里守着我娘,守着父汗——”
“跟我回去,我会年年带你回来看他们。”卫子君轻轻抚着羝蓝的小脸。
“”我不去——“羝蓝尖叫一声,挣脱卫子君的怀抱跑了。
真是,无奈啊,哭的力气都没有。
独自跨上特勒撒,一路飞驰,去到了那片石人林立之所。
手抚碑身,划过深深刻入碑身的字迹,“可汗,卫风今日来陪你饮酒。以后,卫风就不能常来看你了。”
打开酒囊,将酒洒在碑下的土地,然后自己也喝了一大口。
“你满意我的安排吗?我想,满不满意你都不会出声,因为你向来都是听我的。”倚靠碑身坐了下来,对准酒囊又是一大口。“也因为你很久都没有出声了。”
“与君寒地初相逢,绊惹苦世情。
尘缘自有离恨,花残鬓丝生。
梦已断,业未兴,酒难醒。
此生谁料,你在白山,我赴大兴。”
“可汗,喜欢我做给你的诗吗?你应该是喜欢的,因为你一直都喜欢。”
心底一缕如春蚕抽丝般的惆怅涌来。天地穹庐之间只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苍凉。仰起头又是一大口酒,酒水顺着下颌滴落黑锻的衣襟。
“热依阚,羝蓝怎么办呢?她不肯跟我走啊。”
六月天,碧草长,斜阳暖,千尺游丝,最断人肠。
未喝完的酒,汩汩流了一地。
那个风姿绰约的身影,躺倒碑前,暖风吹着她的黑色薄衫,好似破茧的蝶,幽幽抖动双翼。
疲软的身躯,被揽入一个怀抱。
醉酒的人张开迷蒙的眸,浅笑,“贺鲁啊,为何每次头晕都能看见你啊。”
贺鲁嗤的一笑,席地坐下,把醉酒的人抱在怀里,“因为你清醒的时候,总是看不见我。”
望着面前醉人的脸孔,夕阳将他白皙的脸颊笼上一层淡红的烟缭,更显妩媚,柔软的唇好似风中飘落的花瓣,散着淡淡的幽香。
无边的温柔如海潮般漫卷而来,痴缠凝望,俯低头,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