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岳山没有把话挑明,可沈羲和却知晓他眼底的隐忧。
他害怕萧华雍对她一切包括施恩都只是一场算计,尽管如此着想不免为小人之心,可人心隔肚皮,活在他们这样刀尖上行走的人家,也只能把每一个人都往最坏之处想,才能时刻清醒,才能保全自己。
他怕自己在这些恩情之中动摇,最后万劫不复。
沈岳山动了动嘴,最终好似轻叹了一声,没有再多言,有一丝不知如何说的为难。
“阿爹亦可放心,他若不算计我,我亦不会算计他。更不会贪恋权势,而对他不利。”沈羲和误解了沈岳山的担忧。
对于萧华雍,一开始选择他,便是因他乃正统嫡出,又……
可她从未想过他若长寿,就对他下毒害他性命。
“呦呦……阿爹只愿你安好。”沈岳山最后只温声说了句,言近旨远,耐人寻味。
他和沈云安一样,知她此刻心若磐石,难以撼动,可她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哪里知晓一个儿郎若是真掏心掏肺讨好一个女郎,是多么难以拒绝的热烈,活生生的人,肉长的人,如何能够真的毫无感触?
他盼着自己的女儿往后安乐,有人为她遮风挡雨,为她保驾护航,为她义无反顾,如此她便能松快安乐些。却又怕人心易变,她懂了这些之后,为情苦为情累为情伤。
父母对儿女之忧,大抵是永无餍足。
最终沈羲和还是入了宫,萧华雍煮了吐蕃的茶,温热的鲜奶熬制出来的茶,在寒风之中一路口,就能将所有寒气都散尽。
“今日多谢殿下赠珠,如此珍贵之物,无功不受禄。然则,殿下一番盛情不好相拂,故而昭宁也备下一份礼物,还望殿下收下。”沈羲和亲自从珍珠手里接了几个舒舒服服的匣子递给萧华雍,“殿下看看,可喜欢?”
萧华雍将之打开,是一套上好的茶碗,邢窑若雪,薄而莹润,工艺精湛,有无数茶碗的萧华雍,也不得不赞一声:“好茶碗。”
“昭宁不擅茶道,此物赠与殿下,才不算埋没。”这是当年一个邢窑手艺人遇难,为沈岳山所救,后每年都会赠一套邢窑器具,多数沈岳山给了沈羲和。
“呦呦客气,呦呦赠我香煤,我赠郡主北珠,原就是礼尚往来,呦呦又赠我茶碗,我便不知该赠郡主何物。”萧华雍没有替之前的恩情,只说北珠是香煤的回礼。
这下倒是显得沈羲和过于多礼,沈羲和也不在意:“香煤不值当,往日殿下助昭宁良多,昭宁理应感念殿下,往年在西北,家中无其他女眷长辈,由昭宁掌中馈。与家中交好,但凡王府多了些什么稀罕之物,昭宁都会相赠些许。”
明明白白告诉萧华雍,她的举动只不过是寻常的人情往来,只是不把他当做陌生人,却也并不是真的事事想着他。
萧华雍何等聪明,如何能够不明白,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循序渐进,持之以恒的心理准备。
“呦呦便不要与我悉数往日种种,否则你我怕是掰扯不到头。”萧华雍笑着,“呦呦特意来一趟,便只是为了回礼?”
“是有一事,要给殿下提个醒。”沈羲和凝神道,“薛公可能身子不大好,他将薛七娘托付给了家兄。”
托付二字,委婉提醒了薛衡可能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