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心还在翻滚,刺骨的寒冰就铺天盖地洒下来,将他依旧滚烫的心在冰天雪地里无力挣扎。
大喜之后的大悲,崔晋百的表情难以形容。
步疏林垂眸:“知鹤,我阿爹快不行了,过不了多久,我便要回蜀南,我不能让步家绝后,阿爹最后的心愿是我后继有人。”
这个孩子她不会打掉,她决定把他生下来,男孩女孩都好,他会是蜀南王府的小主人。
有一股力量掐住崔晋百的喉头,让他张嘴发不出声,只得颤抖着苍白的双唇。
她不知道怎样的选择于崔晋百才是最好的选择,由始至终她都自私地为着她自己和步府做谋算,她承认她心悦崔晋百,但这份心悦,不足以她丧失理智,那步家和蜀南来作赌。
坦白告知崔晋百又有什么意义?她还是要假成婚,再坦白成婚只是掩人耳目,他们就能在一起相守么?
太天真了,等到陛下开始猜疑她的身份,有关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陛下紧盯,她只要安然退回蜀南,就能得到喘息的机会,可他呢?崔氏呢?
他们若不断了,再让他知晓他们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他如何能够克制住自己?一旦被陛下察觉,陛下未必不会拿他来威胁自己,届时她又当如何?是自爆身份去救他,还是视若无睹冷漠绝情放弃他?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只会是伤得更深,将他们推入更无法翻盘的绝境。
崔晋百的心口闷得抽着疼,他想过两个男子要在一起有多艰难,甚至曾经步疏林也说过绝不会让步家绝后,那时候他能够大方说不在意,可此刻才知他说不出口。
原来,这世间当真有两情相悦,也不能长相厮守。
明亮的烛火,将他的双眼照得眼眶通红,许久许久之后,崔晋百才哑着声音:“我等你……”
步疏林指尖颤动,眼底水光划过,却转身即逝,她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应当为儿女之情所困。再相见亦不知是何年,知鹤,我本可不松口告知你我的心意,亦可借此次之事,与你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然,我不愿如此,不愿自欺欺人,亦不愿留有遗憾。我愿说出口,便是打算放下。
你也放下,我们都放过自己,也放过彼此。
我既然娶了妻,断不会为一己之私,辜负她伤害她。”
陛下正当壮年,想要变天实在是太难。她不愿崔晋百因她蹉跎一生,也只有他放下,她才能少了些记挂与牵绊。
“若我方才之言,令你心有负累,我收回方才之言。”崔晋百静静看着她。
收回,不意味着不执行。
粗神经的步疏林难得听懂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她愣了一会儿,视线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停伫许久才恍然一笑:“好,那你可要照顾好自个儿,如此才能多等我几年……”
“你若不归,我怎敢逝。”他灰暗的双瞳,宛若从灯笼里借来了一束光,变得明亮鲜活起来。
步疏林心头也一松,她双手端起茶碗:“这一碗敬我们,来日相逢,再不相离。”
崔晋百毫不迟疑,与她相视一笑:“来日相逢,再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