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顶星河转,危巅日月通。
星河流转,还能看到熠熠闪光,多少有点灵动之气。而不归山的雪峰之上,便只有皑皑白雪,啸啸狂风;巍巍万仞之高,茫茫千里之远,毫无生机。
此时不归山西北坡的茫茫雪岭之上,却有一队兵马,黑甲黑盔,连那驮运物资兵器的马匹,也都是黑色居多。
原本锃亮生光的铁甲,在峥嵘崖壁,怒号风雪之中,黯淡失色。
这是一队骑兵,兵甲精良,人强马壮;但自从越过不归山雪线以来,历时半月,千余人马,如今只剩五百精壮,折损过半。战马损失更大,还活着的不过二三百匹,而且早已不能供人骑乘,只能驮运物资。
登山的行程将近一半,剩下的这二三百匹战马,估计也撑不了几天了。
行进的队伍,扎堆,但依稀行列有序。前方领队的将军,仍然骑着高头大马,面色冷峻。九境的巅峰武夫常一问,尽管明知这座大山,非人力所能征服,却一脸肃杀之气,丝毫不减。
队伍的殿后之人,则是一个道人装束的阵符师,面无表情,胯下的战马,也只是机械地随着前面军士的步伐,在雪山上艰难行进。
刚刚突破练气士六境的阵符师荀真,从袖笼里不断取出风辟符,祭出阵阵符胆灵气。面对凛冽的风雪天威,那阵阵辟风灵气,难免显得杯水车薪了。
毕竟荀真精于符道,那一张张的黄纸符箓,凝聚了符师三年多的心血,品秩极高。符胆灵气一旦爆出,就能在军队后头,生出一道蔽风屏障。
那万年蛟息之强,以荀真百年修为祭出的符道之力,也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那道蔽风屏障,大多一闪而没,碎散在狂风暴雪之中。
作为巅峰武夫的将军,一身钢筋铁骨,自是不惧风雪凌厉;荀真那淬炼百年的炉鼎皮囊,也足以承受这翻风雪洗礼。
但队伍中那些二三境的道修或者武夫兵士,则大多不堪忍受。半月以来,死伤过半;这还是因为军中二人,日夜轮流施展辟风之术,呵护备至之功。否则,若放任人人听天由命,如今能剩下的,恐怕就是不足百人了,而不是如今这般规模,还足以凑齐一整个军团。
除了荀真之外,另一个能施展辟风之术的人,则是当前军中一名新任的十夫长。且这个十夫长,还是破格升任的,此人武道同修,武夫和道修境界,都是二境。
一个二境的修士,便能施展辟风之术,这放在太一道门之中,是很逆天的存在。
只不过,这人的辟风之术,靠的却不是道术修为,而是手中一件极其罕见的法宝,紫杉杖。
这名十夫长的来历,说来蹊跷。三个月前,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负重伤,苟延残喘来到青苹州落马城中,剩半条命直闯护教骑兵西京军团的临时驻地。
那少年自称来自数百里外的不归山上,姓祝,名田蛟,说有重要军情,需面见主将禀报。
当时首先得报此事的,便是阵符师荀真。由于主将外出,荀真便亲自接见了这位叫祝田蛟的少年。
少年见对方不是主将,支支吾吾,不肯以实情相告。但这都没什么,问题是,少年手中一根以厚棉布包裹严实的棍子,灵气浓郁,像荀真这种已经晋身上六境的练气士,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件罕有的仙家法宝。
阵符师看这少年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炽热。
那少年的性情,倒也极其坚韧,即便是在荀真施展各种神通,死死逼问之下,他也只是道出此次之所以独闯军营的目的,是欲禀报悲天剑的下落。
原来少年的一身伤势,便是硬闯蛟息,逆风攀下不归山的途中积攒下来的。他能活着下得山来,所依仗者,便是手中的这根辟风法宝紫杉杖,
紫杉杖,太一道门的无上法宝;整个玄黄天下,仅有五根。鸿蒙山留存三根,北荒城曾获鸿蒙山馈赠一根;另一根,本来是西乔山宗门的镇山之宝,二百多年前,被一位宗门弟子盗走,从此不知所踪。
祝田蛟手中这根紫杉杖的来历,不言而喻。
少年既然肯冒死下山禀报军情,且公然随身携带仙家豪门西乔山遗失的一件重要法宝;其所求必然非同寻常。
事关悲天剑的下落,荀真当然不敢怠慢视之。时值春夏之交,距离初次出兵,率领西京骑兵军团,屠灭甘凉州边陲的李家庄,已经过去三年。
三年来,西京军团的骑兵和斥候,几乎走遍了玄黄天下南部的半幅江山,始终寻不着关于悲天剑的一丝一毫线索。
骑兵军团和鸿蒙山行者王璟,也经常以传信飞剑互通信息。王璟联合各处山头的太一道家宗门,在整片北边版图,三年来也是一无所获。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得全不费功夫。如今眼见就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之机,然而此番机缘,竟全系于这个已经半死的束发少年身上。
荀真尽管眼馋少年手中的法宝,却也不敢过分逼迫。他一面令随队军医,对少年悉心调治,令其尽快恢复,一面飞剑传信,向外出公干的主将常一问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