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山玉垚峰东坡山腰,一条巨大的冰缝,宽数十丈,长百余里。那道冰缝,若有人失足踏入,并不会掉下去,跌入下面深不见底的深峡;而是会被那冰缝中喷薄而出的极强蛟息,吹上万丈高空。任你如何壮硕稳重的人兽禽畜,遇上冰缝中喷出的强大气流,都轻如纸鸢。
整座不周山,雪线上下,这样的冰缝纵横分布,不下百道。而百来道冰缝峡谷,又数玉垚峰山腰这一道,最大最长。
终年呼啸不歇的蛟息风暴,就是从这样的冰缝峡谷中喷出,布满整座雪山。
一个五大三粗的铁匠,一个身形高瘦的道人,在那道百里冰缝之上,来回飘飞,从日中到日暮。奇怪的是,两人身体腾空,无从借力,每每从冰缝上空飞过,悠游自在;却不会被那强大的蛟息吹起半分。
袁大锤名副其实,手中拿的,就真的是那把铺子里的铁锤;是往时徒弟手中的那把大锤,不是他自己用来点击铁胚,指引徒弟的小锤。
二人每次飞过,便有一根长鞭,粗若巨柱,从冰缝深峡之中击出。长鞭割裂蛟息,擦出道道电光雷鸣。每当此时,袁大锤便一锤递出,挟整座大山的气势,便将那长鞭击退出数十里远。
反正只是护着老二布符阵,只守不攻,对袁大锤而言,也不算吃力。
亦真则跟随其后,手中一张张黄纸符箓,如雨点般不断落入冰缝之下。那能把人畜吹上云天的蛟息,竟也丝毫无法吹动那一张张轻飘飘的黄纸符箓。
半天下来,亦真祭出的各种符箓,起码都能装满一间大屋了。但如此数量巨大的符箓,都取自亦真身上那一袭平常道袍的大袖之中。好像那大袖之中,别有洞天,里面装的符箓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到日暮之时,那冰缝中击出的长鞭,威势已经越来越弱;而从深峡中喷出的蛟息,依然强劲如初。
两人站在石缝边上,看着那根被袁大锤最后一击之后,软软地隐入冰缝之中的长鞭。
“算了,先喝口酒,缓一缓。”亦真拍拍手道,“万一没把它打死,却把它给累死了,也是件麻烦事。”
袁大锤伸出大手,冰天雪地之中,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喝道:“过瘾,老子上千年没打过这么过瘾的架了。”
他手持铁锤,往前两步,对着冰缝之下的深峡喊道:“下面的小泥鳅,先给你歇会,你大爷先喝口酒解解渴,再来陪你玩儿。”
“应该是三爷。”亦真慢条斯理地给他纠正,“告诉它二爷也会来的。”
“大爷的,自己跟它讲去。”袁大锤回过头来,白了他一眼。
亦真仰头望向山巅,悠然神往,“哎,不知徒儿他们那烤羊啊,猄汤啊啥的,这会弄好了没?”
袁大锤顺着他的目光望气,难得口气和缓下来,“要不你去看看,顺便给我捎点回来下酒?”
亦真没搭理他,席地坐下,从大袖中拿出一只酒缸,两只大碗,却并没有下酒的小菜。
“狗屁的规矩,……”亦真一边斟酒,一边嘟哝道。
“可毕竟是规矩啊。”袁大锤走到对面坐下。
“好在,咱总算有了徒弟。”
“也是,以后有没有下酒菜,看他的了。”
……
亦真看了眼那道蛟息呼啸的冰缝,“三年的心血啊,一笔一划,勾存了多少山水灵气,都要在这里耗尽了。”
袁大锤自顾喝酒。
亦真却是个无话酒不香的主,继续唠叨着,“当年剑圣他们,若是有我这一座压胜符阵相助,多少也能拘押部分那只蛟龙的神通,就不会赢得那么艰险了。”
袁大锤皱了皱眉头,这酒,都有了些许酸味。“不过是捡人家打剩下的一条半死泥鳅,咱口头上,能不能要点脸面?”
亦真摇头道:“非也,非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远古大妖,只是身躯元神,被拘禁于一地而已;我看他的法力神通,历经万年静修,未必就比当时弱了。”
袁大锤不以为意,大不了,再一锤锤下去,把不归山上一道道冰缝尽数砸塌了;打不死他,我憋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