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那只蜓翼天蚕,竟然正好是为了治疗那在灵山城门外萍水相逢,又在知味楼相谈甚欢的马尾辫女孩,任平生油然而生一股怅然若失的酸楚。早知如此,便是冒着被那章太玄杀个回马枪的风险,也有自己受伤残局,不让胡久把那只怪虫带走了。
只不过此中缘由,实在是诸多太过骇人听闻的误会,包括西乔山宗门本身的祸起萧墙,又哪里轻易能跟这位慈眉善目的宗主解释得清楚?
那章太玄当时是有意炫技,甚至有将任平生和李曦莲二人收归麾下的想法,所以任平生还有机会出的三剑。如今对上修为还远在白衣道人之上,且救女心切的玄真观观主,两人根本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蓑衣老者此时,根本没有划桨,只是在船尾盘膝而坐,腰脊挺拔如山;小舟却如离弦之箭,破开平静的水面往北而去。
舟中坐着的那对年轻男女,一言不发,目光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舟行约莫二十多里,前方湖边,不再是那低矮的丘陵山梁,而是在远处巍峨雪山的环绕之下,有一片钟灵毓秀的峰林群山;层峦叠嶂,有险崖壁立,流云飞瀑。山上有宫观亭台,远观虽不见得如何雄伟气派;在峰回路转之中,却是十分别致清幽,宛若仙家宫阙。
一条石径,从湖边拾级上山,随着山势蜿蜒盘旋,时而隐入草树流云之中,时而又见于一株夭矫苍松之下。
小舟已在湖边石埠前停下,程墨今系好缆绳,转过身来,面对那二目失神,一脸痴呆的任平生与李曦莲,右手捏了个古怪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程墨今咒语念毕,清喝一声“急急如律令”。跟着那捏了法诀的手,往舟中二人一指,任平生茫然站起身来,脚步摇晃,神情木讷地离舟登岸。李曦莲紧随其后,神情姿态,都一般无异。
也不知是这位西乔山宗主,使了何种神通,竟是直接将二人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好在二人拾级上山的脚步身法,与常人无异,只是一言不发,神情痴呆。
由于任平生与李曦莲此时的行动,犹如牵线木偶一般,比普通人走路还要慢上一些;三人走了一个多时辰,也才走到半山。此时山路几下弯折,身后的大湖已经被山势阻挡,石径边上却有一座凉亭,建在危崖边突出的一块巨石上。凉亭上悬匾额,有“清心亭”三个古篆石刻大字。
两个身着灰布道袍的年轻道士,一男一女,看起来都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正在亭中石凳上相偎而坐,呢喃私语,耳鬓厮磨。只不过说话的,好像总是那个容貌俊美,肌肤莹白尤胜女子的男道士,那清秀女冠只是笑吟吟地低头听着,时不时面红耳赤。
想来两人已是山上的一对神仙道侣,便是在山道中公然出双入对,也无需避忌。
那对道侣好似突然发觉了什么不对,猛然抬起头来,才发现那个箬笠蓑衣的老者,押送着两个离魂失魄的年轻
人,已经走到凉亭外的台阶之下。
两个年轻道人连忙站起身来,手忙脚乱地理理衣裳,躬身行礼道:“参见宗主。”
程墨今只是默然点了点头,那对年轻道侣,却不敢直起身来,只是躬身低头,脸上看得见的渗着汗珠。在宗主面前如此失态,显然是件很了不得的大事。
程墨今没理二人,让任平生和李曦莲进入亭中坐下,这才回过头来,语气淡然道:“你们两个,也坐吧。”
那两个道人这才直起身来,神情忐忑地各自觅了石凳坐下,却是一东一西,两张脸,也是十分尴尬地一个朝南,一个朝北。
程墨今笑道:“你们两个,既然已经跟虞师伯和肖师叔研习了双修之道,也是宗牒之中已经记录在案的正式道侣,就没必要如此扭扭捏捏的了。只不过日常当值,还是不能如此大意。”
那俊朗男子终究是胆子大些,听了老祖宗那番善解人意的言语,终于眉头舒展了些,却仍是语气恭谨道:“是弟子鬼迷心窍,连累玉瑾师妹失了职守;请宗主责罚我一人便是。玉瑾师妹只是……”
程墨今大手一摆,打断了他的话头,“玉瑾师妹只是受了你赵玉枞的蛊惑,被你的花言巧语说得乱了心神,这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被称为玉瑾的女冠,脸上又是一红,只是一双眉眼,偷偷地瞟向哪个俊美道侣,愈发含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