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剑炼物,练剑站桩,都极有讲究,单就悲天剑道而言,就有那动中取静,静中有动的功法。太极剑在此一道,更是做到了极致。而三师父所授的独门磨剑之法,比之伍春芒的木属炼物之道,更是不知玄奥繁复了多少倍,整个过程,要求磨剑者人剑相通,天人合一。剑面在石板上的每一道研磨,期间的灵气浸淫,星气吸纳,这些都是表面功夫。更深一层的,一把属性鲜明的宝剑,研磨淬炼之时,还需暗合一地山水气运的流转,五行生克的趋利避害,方能让宝剑灵气精炼,灵性渐生。
至于一把神器的研磨淬炼,由灵性的蕴养祭炼而生神性,就更需要磨剑人本身的神明通天。
所以任平生磨剑,灵台清明,全处于一个忘我之境。
无论练剑还是磨剑,都好似常人酣睡中的大梦一场,而期间心境,更是明澈百倍。
所以在自家山头,无论是当初的药山还是如今的铁砧山洗剑洞,任平生都极少卧床入睡。
偶尔偷懒,会在天亮之前小睡半个时辰,或者静坐,以心念运转剑诀一两个时辰。
今夜坐忘之中,任平生其实早已感应到洞里洞外的一丝气机涟漪,只不过对方徘徊十数里外,始终不曾靠近,任平生也就不予理会。
突然间如同一片屏障骤然迸裂,气机流转剧变;任平生瞬息出定,铁剑条已在手中。一剑递出,身随剑走,眨眼间已在洞外。
悲天剑条那并不锋利的剑尖,抵在一位高大村夫的咽喉处。
没了那副金甲,那高大神人就是身村夫的装束,身上衣裳,好像家里刚刚经历了一场火灾,被烧得千疮百孔。
“跌境了?”确认对方没有太大威胁,任平生收起铁剑,仍是拄在身前,一脸的幸灾乐祸。
隗广苦笑一声,有些想骂又骂不出口的言语。
主角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他奶奶的欺负就欺负了别卖萌还卖得那么理直气壮啊!
有个厉害得人神共愤的师父,老子和老子的老子,两辈人上万年都求不来的福缘,他随随便便的撂在哪里自己还不知道。
人比人,真他娘的气死人啊!
“么得法子啊,你家老师傅布下的压胜符阵,实在是强得不讲道理。”隗广哭丧着脸,“仙佛鬼神到此,任你修为通天,都跳不出金丹瓶颈。”
“哦,”任平生收剑归鞘。那就是说,都是一剑的事。
一剑不行,那也不过多递两剑的事。
师傅嘛,修为是不咋地,可在忽悠人和符道两事上,还真是可以开宗立派的人物。
“说罢,有什么好事情?要是没有,误了我用功,是要赔钱的。”
隗广随即换了副谄媚的笑容,俯过身来,“这座云生洞,住着还舒服吧?你看这么些天,为了不耽误你用功,我让那些山风湿气,都绕路走了。作为地眼灵枢的生机灵气,却半分不减。”
任平生斜眼望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家伙,笑容玩味,“哟,这么说,他日我要是成了大剑仙,这把剑也炼成了仙兵神器,你隗广没功劳都有苦劳呢。”
隗广连连摆手,“这就见外了不是,太见外了吗。隔壁邻居嘛,和睦相处,彼此有个照应,应该的嘛。”
任平生懒得再跟他打这种哈哈,“说罢,既然是彼此,那你需要我照应些什么?”
隗广啧啧几下,一脸为难的样子,“其实也没什么的,我都在这住了几千年,地头熟;你新来乍到的,这些举手之劳,都是小意思。只是终归要运用些神通,灵气消耗,不算少呢。按理说,几千年的修行,这点消耗,也消耗得起。所以这一地的山根气运嘛,老弟你要多少取多少,别跟老哥客气。就是那三大凶星的星气,你尽数炼化于剑身,如此日积月累,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一件山上神器,也经不住那么强生煞相冲啊。”
“依我看,稳妥起见,不如你只取一半?剩下一半,我当然也不会任由其恶化一地风水的,会悉数引入自家的地下洞府中,炼化之后,也可以补充自身灵气的损失;还不让半点混入此地的山根水运。你看如何?”
隗广不等任平生应答,随即又解释道,“前些年,久居无聊,是有些懈怠了,让这些凶星煞气四处溢流,害了不少人。现如今有令师尊坐镇山头,更有老弟持续炼化。我作为曾经的东道主,多少该出些力气不是?”
任平生笑笑,一脸诚恳道,“老哥你有心了。不过好意心领,其实这点山风湿气,问题不大,我上过不归山。山腰裂隙喷薄而出的蛟息,那才真是杀人的玩意,不都适应过来了。所以这么点屁大的事情,我自己还能应付;老哥你只管忙你的。实在有什么不适,我再找你帮忙如何?”
任平生提到“蛟息”二字,隗广有些慌神,只不过脸上的表情,一闪而逝;再听得后面,这高大神人,几乎要老泪纵横起来。
“兄弟你别心领啊,修行修行,总得有一处放心洞府才好嘛。”
“要不,那份星气,给我留个三分之一就好?”隗广几乎是一副哭腔哀求道,“多这点于你神器补益不大,但兄弟我却是拿来续命的啊。”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天恩雨露嘛,咱们地上生灵,只取所需就好。”任平生道,“就给你多留些余地,一成也够了嘛。”
隗广咬咬嘴唇,这小子年纪不大,难缠得很啊!
“至少给个三成吧。几千年苦修,不能就虚耗在一个白玉境了啊。他日我得还自由身,必不敢忘今日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