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已注满,竟是滚烫。
水气迷离,人如雾中。
“这又是唱哪出?”我摸摸鼻子,“练梯云纵难道要先洗澡?”
“入我无量门,炼身第一功。”
“炼身?…”
“隐世无修界的初级入门,就如山外江湖习武之人的站桩,马步;但无修界并不着重于招式本身,炼身却是进阶的基础。”
“不可以直接练梯云纵?”
“不可以…”小道童突然插嘴道:“越级进阶,人魂两分。”
我不由惊住:“我已没得选?”
“这本就是你自己的选择。”肖公公表情漠然,口气却不容置疑。
“再磨叽,水温下降会影响效果的。”小道童一脸的得意。
我突然心里发毛,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我似乎已别无选择。
“要洗多久?”
“不太久,三天而已。”
“三天?是不是太勤了点。”我习惯性的去摸鼻子,鼻尖上竟然满是细细汗的珠。
“不眠不休的三天呵!”小道童恰到好处的补了一刀,让我险些晕倒。
我只有苦笑,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水这么烫,就不怕把我烫熟了。”
“木盆中放有无量门秘制神药,自会护住你心脉的。”
“最后一个问题…”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身不离澡盆,吃喝拉撒怎么解决?”
“这个你大不可操心。”肖不仁淡然的口吻,在此刻的我听来是如此的刺耳,让人厌恶。
水温滚烫,我来不及惊呼,就见小道童衣袖一挥,一只装满沸水的大桶,缓缓升起到半人高之后,倏忽间加速到我的头顶…
这可是沸水啊兄弟。
我惊骇交加,气血攻心,大叫一声便昏睡过去。
昏迷过去的一刹那,我终于明白:“昏迷的人是不会为吃喝拉撒操心的。”
【四】
夜黑风高,四周一片漆黑。
雨急,风也急,我的心里更急。
就算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这两个人的掌握。
一人楼住我的脖颈,一人拉住我的双脚,他们似乎把我当成了拨河比赛用的绳索,相互拉扯,却又分不出胜负。
身痛如裂,却又喊不出声,只有泪水无声和雨水混杂,分不是咸是苦。
一道闪电划破黑暗,四周竟然还有人围观。
让我刹间心冷的是,在闪电划破黑暗的一瞬,我看清了他们的嘴脸。
有师傅师娘,林叔林大娘和秋菊梅香,甚至还有延明无修大师。
他们都是我最亲近和认识的人,此时却是一脸的冷漠。
我张嘴却却喊不出,只有无声的呐喊,“师傅救我…”
四周重归黑暗,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们为什么不来救我,难道是在等我被分尸后过来分一块肉。”
“这世上给人最大的伤害,莫过于来之最亲近的人的背叛。”
绝望的泪水再次涌出,我已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我已被自己的亲人抛弃,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拉扯并未停止,我甚至听到了骨节“啪啪”的脆响,在过片刻,也许我就会被他们扯碎。
我突然笑了,既然死亡不可避免,为什么不对自己笑一个。
我暗中给他们加油,希望他们再加把劲。
我轻轻的闭上眼睛…任眼水无声的滑落。
一声惊雷乍起,山河震动。
惊雷过后,风雨俱息,世界一片寂静。
静的都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拉扯我的俩人在惊雷声中突然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仍然闭着眼睛,我怕看到哪些熟悉的面孔,我希望方才看到的只是一场幻觉,一场恶梦。
半响,也许是许久,我轻轻伸了伸腿,没断;活动了下双臂,也还在。
我暗松了口气,又总觉得哪里不对,身上的每寸关节似乎都如淋了春雨的秧苗,竟然暴长了许多。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难道我已死了?这里莫非是地狱?”
我想到了桃花谷山民们常说的“瘦鬼”,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我原本就不胖,又长身子,岂不真成了麻杆样子的瘦鬼…”
这些话不觉中脱口而出,我竟然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正自惊诧莫名,就听有人道,“这人还真是有趣,刚从鬼门关走了趟,却对自己的身材的胖瘦这样在乎…”
“嘘…噤声…”
声道清脆娇软,悦耳愉心。
我猛的睁开了双眼。
夜凉如水,已是深夜。
窗外有月,圆月有光。
竹榻丝被,香烟袅袅,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难道刚才的情景不过是一场梦?”
我暗自松了口气,忽然记起我明明在木盆里,怎么会躺在床上,为什么会做哪样的梦。
肖公公和小道童又去了哪里?
床头是谁放了件新缝制的青色长袍,散发着淡淡清香,我忽然想到了梅香。
“难道梅香来过。”一时间只觉此情此景如梦似幻,如坠雾中。
但那清脆娇软的笑声,音尤在耳,仿佛仍未远去。
“这决不可能是幻觉…”
我披上长袍,身形一晃便穿出窗外,随后又掠上屋脊。
月在树梢,夜雾如丝。
就见桃林尽头,有一处小小院落。
粉墙黛瓦,甚是精致。
我脚尖轻点屋脊,纵身掠了过去。
小院正中有一荷塘,池塘中荷花欲放,九曲石板桥上,有两个少女倚栏而立。
此时风过,吹动一红一绿两位少女的衣袂,飘飘然如仙子临凡。
月影暗浮,花香泌人,我竟然有些痴了。
“她们是谁?为何在深夜凭栏私语呢喃。”
我正暗自揣摩,就听得绿衫少女道,“荷花待放,不如折枝花苞回去。”
红衫少女笑道,“也好,免得夜间偷偷怒放,错了花期…”
话音未落,就见红衣少女轻挥衣袖,如行云似流水,洒脱自然。
又如舞似蹈,美妙莫名。
轻笑声中,少女手中已多了枝花蕾。
我惊的险些把下巴掉在地上,“这是什么操作,难道她们真是来之九天的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