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后,十二月十八,遽京。
虽说京城物华丰富,酒楼林立,而且很多酒楼都各有其招牌菜招牌酒,可住在京城西片的资深酒鬼们都知道,倘若给京城里头这些名酒排名,梅家巷梅家酒馆的那几乎可以将人的鼻子都勾掉的眼儿媚,绝对可以排的上前三。
只可惜这眼儿媚虽然酿得好,这梅家酒馆的老板的品行却实在太过恶劣,不但老是欺哄眼生的客人,就连老主顾喝多了之后,也会偷偷地往酒里头掺水。久而久之,就是再好说话的客人也来的少了,毕竟要是有银子,哪里买不到好酒喝,何必非要跑到这里来花冤枉银子呢?偏偏那个倔强的小老头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掺水,非要说是客人不会品酒。
于是乎,梅家酒馆就一日比一日凄凉起来,要不是这门面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不要租金,平日里也总有几个不长眼的外乡人会自投罗网,早已关门大吉了。
“这就是梅家酒馆?”燕飞羽坐在马上,将厚厚的斗篷兜帽微微掀开一些,打量了小酒馆,有一点意外。
这个小酒馆真的很小,三张八仙桌,以及一个大柜台和靠壁处的一排脏兮兮的酒瓮,就将一个不大的厅堂挤得满满的,看屋内的各种摆设,残破不说,简直都可以用腐朽两字来形容了,就连门口上方斜挑的那面小酒棋也已严重褪色。
此刻尚未到晚饭时间,小酒馆里客人很少,只有一个满面青色胡渣的落魄书生在愁眉独饮。摆放着好几个坛子的柜台后,则坐着一个圆脸大眼、犹自带着婴儿肥的粉衣少女。
只见那粉衣少女一只手横放在柜台上,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微抬着头呈四十五度角地侧头仰望被巷子割得很狭窄的天空,双眼迷茫地正在发着呆,瞧起来很有一种怀春的模样。
是啊!”云霄低声道,看到店里的落魄书生,微微一笑,“没想到居然还有客人,真是难得。”
“瞧你说的,既然开着酒馆当然会有客人。”燕飞羽轻笑,目光落在那个粉衣少女身上,“那个小姑娘是谁?长得好可爱。”
“她呀?”云霄未语先笑,“也算是大有来头的一个小丫头,晚点再告诉你,呵呵,你别看她外表看起来挺可爱的,可是脾气挺暴躁的,发起飙来几个大汉也收拾不了她。”
“是吗,一点都看不出来。”燕飞羽见那个少女顶多不过十二三岁而已,有点惊讶,不过想想玉蝉也不过是这个年龄就很厉害了,而且既然云霄把这里当做联络点,自然不会是普通地方,卧龙藏虎的也不奇怪。
“进去吧!”两人驱马来到酒馆前,云霄翻身下马,然后把她扶下来,也不叫那少女,自顾自地将马匹系到一旁的柱子上,然后拉着她走到其中一张桌旁坐下。
“巧姐儿,再来一斤。”那唯一的客人似乎正遇上了什么烦心事,相貌儿斯斯文文的,喝起酒来却大口大口。燕飞羽和云霄进去的时候,他正好把最后一碗喝光,不过,那酒却有一半都洒在了半旧的衣襟之上,显然已经醉了。
柜台后的少女却仿佛耳聋眼瞎了一般,既没回应落魄书生,也没有往两人这边瞟上一眼,依旧痴痴地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哪个情郎。
唔,这个情郎,不会就是云霄吧?燕飞羽眼珠溜溜地一转,偷偷地冲云霄挤了挤眼。
“巧姐儿!”落魄书生将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醉醺醺的高声再叫。
“死丫头,没耳朵呢?”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柜台后突然飞起一个算盘,啪嗒一下,砸在少女的头上。
“死老头,你要是敢再敲我头,小姑奶奶就不干了。”少女猛地惊跳起来,捂着头怒视着左下方。
“不干,不干就走呗!哼,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死皮赖脸地不走,说要拜我为师,还说要给我当三个月伙计以表诚心的。”柜台后的老头不屑地道,说完后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咦,人在哪里呢?燕飞羽忍不住探头张望,却还是没看到人影。
“你你你……”少女气急,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恨恨地跺了一下脚。
“巧姐儿……”半伏在桌上的落魄书生见酒迟迟没有送来,又拉长了声音开始叫唤。
“叫叫叫,叫你个鬼呀,是不是皮痒痒了想挨揍?”少女猛然扭头怒视落魄书生,顺手抓了刚才砸了自己的算盘,在柜台上重重一敲,只听哗啦啦一阵响,算盘顿时悲惨解体,只余下一堆珠子在地上乱跳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