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吹暮雪千山,一身白衣的宁不独自一人孤独地在风中疾行的时候,蕉城的燕家正在热热闹闹地辞旧迎新。
尽管燕飞羽“失身”的消息不胫而走,连蕉城的人们都很快知道这件不幸之事,但是却没有影响燕家一如往年的除夕派礼。而且,不但不影响派礼,燕五云父女回到家中不久后,燕家还又传出一个消息,言道为了庆祝爱女的平安归来,燕家确定在往年的基础上,再每户人家都发放一个大大的红包。
这个喜讯一出,顿时全城轰动,燕家的大门立时被络绎不绝的人们包围的水泄不通。各弄堂各市坊各街各屯的里长地保悉数地坐在一排长桌前,一边发放着自己辖区内百姓的红包,一边不住地跟大家互道恭喜。
流水般的箱子从里面抬出来放到长桌后,亮闪闪地银子两锭两锭的消失,换来了人们无数的笑颜。饶是秩序再井然,红包依然足足发放了两个时辰,还有闻听讯息的人们纷纷从城外赶来,连晚上的团圆饭也顾不得吃。
如此一笔大数目,自然需要有一定级别的人坐镇监管,这个责任便落在大总管马原丙的身上,只是他虽然满面笑容,不住地和领了红包又过来道谢的人们点头互动,可眼角瞟着那一箱箱浅去最终见底的白花花银子,心里头却不知是何等滋味。
虽说以前老家主在的时候,也性喜奢华,时不时地就修路铺桥,建庙建学的,可再怎么也没有像今天这般夸张,全然不计回报地白送给人家。
一锭银子十两,两锭就是二十两,虽说单个数目不多,可蕉城这些年来日益扩大,人口何止万户,今晚起码要花出数万两银子。虽说这点银子对于燕家来说只是毛毛雨,但如今燕家不比之前,小姐第一次被绑架,付了两千万两赎金,第二次被绑架,虽说人逃了回来,可也已经在贼人的催促下先付出了五百万,还有,上次棉城的火灾原因尚未真正查明,不久北上漕运又沉了两条大船,打捞起来之后,船上物品已悉数不见,更不说各地分行多多少少都遇到了一些麻烦,在这种情况下,家主居然还如此花费,实在有欠思量。
“多谢老爷夫人小姐,多谢大总管!”
又有一批百姓到面前来打躬作揖,马原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扯了扯脸上几乎已经笑僵的肌肉,又转而细思燕五云此举的意味,难道家主这么做只是想要封住蕉城人的口,不让他们在谈论小姐失身之事么?若是如此,今晚之举倒也行得通。
马原丙在前头不解主子的举动,燕家的二房三房四房也同样都在明里暗里地琢磨着。
由于这段时间来发生了不少事,燕飞羽回来后又一直躲在羽园之中,除了母亲外谁也不见,因此今年的年夜饭并没有像往年一般各房齐聚一堂,祭祖之后,便自行分散由各房自己安排。
这样一来,三房四房虽巴不得自个儿关起门来偷偷地兴灾惹祸,对于人丁单薄的二房,就不免就显得有些冷清。
“唉!”
虽说嫡亲的孙子燕子平就承欢在眼前,前面摆的又几乎全是自己喜欢的菜式,可看到偌大的一张桌子旁只坐着自己、儿子媳妇以及孙子四人,再想到在这本该万家团圆的时刻,自己却还有一个亲孙子亲孙女流落在外,燕万青就忍不住地叹气。
“爷爷,你就别为飞羽妹妹担心了,虽然这段时间来,飞羽妹妹经历了不少不幸,可不论如何,如今人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这就比什么都重要。等过段日子,事情淡去了,凭飞羽妹妹的才情美貌和家世,不愁会找不到一个真心疼爱她的人。”见爷爷愁眉不展,误以为燕万青是在可怜自家堂妹的遭遇,燕子平忙孝顺地给他夹了一筷菜温和地开解。
“唉,想到伤心处,爷爷哪里吃得下东西啊?”燕万青先是欣慰地拍了拍孙子的手,接着却暗暗地向儿子投去幽怨的一瞥,意有所指地道。
他的堂孙女遭受不幸,他当然也心疼,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心疼也是无用,何况他就是想去安慰两句也没机会,而他的亲孙子孙女明明好好的,还就在蕉城,却一直都见不了,这种痛苦又何人能明白?
“爹,就像子平说的,伤心的事情总会过去的,您老就不要担心了,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燕培峰当然知道自己的老父因为什么而叹气,当下只能赔着笑也跟着费尽口舌地劝说,可燕万青不论他们一家三口怎么哄,就是一个脾气地叹到底。没奈何,燕培峰只好委婉地暗示等晚饭后一定会设法让他们进来给老人家请安拜年,才哄得燕万青喜笑颜开地收起脾气,开始享用美食,倒把一直蒙在鼓里的燕子平母子弄得稀里糊涂的,只能用越老越小来解释燕万青的古怪脾气。
晚饭后,燕培峰先是谨慎的派人去主院打听了一下,知道燕五云夫妇为了给燕飞羽散心,特地将年夜饭摆在了花房里,并交代没有要紧事一律不准打扰,又看大门口那头还在热热闹闹地派红包,便以二老太爷要听新鲜的小曲为由,命人暗中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接了过来。
人到之后,他正欲亲自作陪,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暗号,便命心腹将儿女直接送过去,自己则借口酒喝多了想静一会一个人到了书房。
很快的,一个蒙面人就从书房的暗门里钻了出来,递给他一个竹筒,同时哑声道:“这是皇上的第二道密旨。”
燕培峰接过,打开一开,顿时喜形于色,兴奋地将双手一合:“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侯爷可有什么吩咐?”
“今日是大年三十,你就好好地歇一日,明日此时再来见我。”燕培峰拉开抽屉,顺手赏了一张银票。
“是,多谢侯爷!”蒙面人倏忽间就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