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不知什么时候小了,滴滴答答地沿着屋檐不住滴落,昭示着一场暴雨的终结。不多时,隔着临时搭起来的屏障,燕飞羽和竞秀也终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同时也替昏睡的山丹换了一套,之后,本来就一直强挺着的竞秀也终于忍不住睡了去。
云霄和宁不为了避嫌,一直站在门口屋檐下,等到燕飞羽收拾好,走过来叫唤才回过头去。
这一看,宁不因见惯了燕飞羽的真容,倒也还好,云霄却是猝不及防地怔了一下,目光落在那肌肤若雪、明眸似星、清丽无匹的秀美瓜子脸上,直顿了一两秒才回过神来,含笑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易容了,要是你用这副面容在外行走,还真是不安全。”
听到安全两字,燕飞羽的笑容顿时消散,望向门口的马车,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扇贝般的睫毛犹如受伤的蝴蝶般颤动了数下,才掩起眸中的水汽。
“云霄,能不能帮我把箭荷抱进来,我想给她也换件衣裳,让她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走。”语声到最后,还是哽咽了起来。
“嗯。”云霄才应了一声,宁不已抢先出去。
云霄见状,也不和他争抢,却对燕飞羽道:“飞羽,方才我见你的包袱中好像有针线,我和周前辈也算有过一同救火之情,又曾自己缝过几件衣服,手艺虽然粗糙也还过得去,就让我帮他料理一下遗体吧!”
燕飞羽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再目睹周叔的惨状,怕自己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情绪又复崩溃,便默默地挑出合适的针线交给他。只是想起周叔那壮烈的牺牲,眼中湿意又甚,却咬牙将泪水吞了下去,从这一刻起,一日不抓到杀害箭荷和周叔的主谋,她就一日不再流一滴眼泪。
……
又是一段无声的时光过去,屋中的柴火即将全部燃烧殆尽,外头的雨也彻底地停止,过了一会,竟然慢慢地又开出太阳来,高高的悬挂在正空当中,照的门前几棵枯草上的露珠闪闪发亮。
从遇刺到得救,再到疗伤,善后,疲惫不堪的燕飞羽仿佛觉得都已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但此刻走出茅屋,仰首看向太阳,却讽刺地发现那一段令人铭心刻骨的昏天黑地狂风暴雨,转瞬间就已转换成蓝天白云,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戏剧性地犹如隔世。
然而。那些真正已发生地悲剧又如何抹去?已逝去地生命又如何才能鲜活回来?
从此。她再也看不到那个娇俏女孩儿地灿烂笑脸。瞧不见她为自己愤愤不平地撅嘴模样。听不到她地叽叽喳喳、唠唠叨叨……想着箭荷从前地好。从前地痴。从前地闹。从前地细心。以及她人生之中最后那一段轰轰烈烈地视死如归。想到她临终前一再地叮嘱自己不要放手。燕飞羽地眼中又不争气地浮闪起泪花。
还有周叔。本来好好地在爹手下做事。第一次跟随她出来。却不但中了机关。还被……
“天晴了。等会很快就会有人经过此地。你可有什么打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暖地声音。
燕飞羽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特地回忆起那几具尸体地模样。强迫自己坚强起来击退软弱。又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毅然地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官府来。如今我地行踪已被人探知。索性就把事情闹大反而安全。以我们家地影响。只要官府知道是燕家人遇刺。不管暗里多不愿意。也一定只能竭尽全力地来保护。”
生死关头。她曾发信号求救。却未等来援手。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对方定然早就知道有一支护卫在暗中保护她们。早已另外设下了埋伏。致使全军覆没。不然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来。只是。那一头敌人既然已经得逞。为何却不过来继续追杀呢?
但不管敌人有什么阴谋,此刻他们两死三伤,山丹和竞姨都在昏睡休息之中,又有她这个三脚猫功夫的拖累,离开占了高地优势的小坡却下到无法预测危机的树林,无疑是种愚蠢的选择。而且,既然她们易了容敌人都能找到他们,就代表身份已然暴露。
身份暴露,燕家亲派的护卫又已覆没,这千里回家之路,若是不利用官府的力量来保护,就算云霄的武功再好,恐怕也依然会险之又险了。就像周叔,老爹派他来自然是因为他已经是佼佼者,然而还是逃脱不了埋伏,避不开那些牛毛细针的偷袭,最终因毒发而……
“嗯。”听到她的声音虽然疲惫,却已透着刚强,云霄这才走上一步,柔声道,“你也累了,进去休息一会吧。”
燕飞羽轻轻摇首,带动了半披在身后的如瀑秀发如波浪板微微起伏,半响后,忽然低低地道,“云霄,他们都是因为我而死的,都是因为我而死的!”
云霄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道:“这不能怪你,你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