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笑间,只见一个穿着有几分体面的小太监进了屋,打了个千儿,谄着笑道:“德主子,万岁爷说有趣事,请您和众位主子早些去慈宁宫,您看此时去可是方便?”德妃看向众人道:“既是如此,咱们在这也是闹嗑闲摆,还是早些去了慈宁宫便宜。”众人附和,遂德妃带着一群儿媳、孙子孙女起身出了永和宫。
来到了慈宁宫外,随着各门听太监一声高过一声的传话声过响,慧珠牵着弘历行进了宫内,还未及至正殿,隔着老远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脚步稍顿,随即又和在众人堆里继续朝里走去。
刚踏进屋内,暖烘烘的热气,带着炉鼎里袅袅缭绕升腾的檀香,围绕开来。慧珠轻吐了口冷气,微垂双眼,鼻吸了下醇醇馨香,来不及有所设想,便拉下弘历,跟着众人齐刷刷跪拜叩首道:“臣妾(奴婢)请万岁爷大安,请太后老祖宗大安。” 康熙帝笑道:“德妃来了,你们也快起来吧。”德妃率众人起身道:“谢万岁爷恩典。”语毕,笑呵呵走到上位旁坐下。
慧珠劳劳牵着弘历的手,跟着乌喇那拉氏到了侧后方站定,便听德妃笑道:“臣妾还未走个儿进来,大老远就听到屋里笑声传来,怎得这般欢喜?可是先生又说了什么得趣的话。”说罢,和着身旁的一位妃子交换了个眼神,憋住一脸笑意。
慧珠顺着德妃的话,向屋子内看去,乍一看,黑压压满屋子的人,不去细看,还分不清谁是谁,只听唧唧喳喳的说笑声,已是昏头转向,且不说打扮的花团锦簇的一屋子人,这围成一小堆一小堆的,看着甚是腻人眼球。
看着眼花,慧珠便随意瞥过一眼,就欲收回了视线。不对,慧珠偏头一想,忽的灵光一闪,忙是打眼看去,有半刻怔住,不禁傻眼。
只见一个头戴砗磲质的顶珠礼帽,身穿藏青色六品鹭鸶补服,袍饰八蟒四爪,脚蹬黑色长靴,年约二十七八的文臣六品官员,挺胸抬头,一手后背,一手前伸,站在一地,对着康熙帝侃侃而谈。不过,这些并不是让慧珠惊讶愣神的地方。
待慧珠定睛细看下去,却见这位年轻文官头戴的礼帽边缘下,跑出了些微棕色卷曲头发,微白的面上是一对粗犷的浓眉,一双细密密的眼睛,眼里蓝色眼珠随着音调的起伏熠熠光辉,眼下又是高鼻梁,凸颧骨,厚嘴唇,轮廓清晰,五官深邃,长相明显区别于其他人,一看便知是外国人。只是不知这外国人竟还能到满清朝廷当官?慧珠歪着头,一面细瞧这为洋人官员,一面好奇的想着。
弘历好像也瞧着了这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问道:“他的眼睛是蓝的,是不是就是额娘说的外国人,可为什么他的头发不是黄色啊?为什么……”不待弘历继续问下去,慧珠忙一把捂住弘历嘟嚷着的小嘴,匆匆看了眼屋内,便瞪向弘历,小声训道:“额娘说过什么,进了宫不许乱说话,不然回去就不准吃糕糕了。”说着,又见弘历憋沓这小脸,不禁缓了语气,哄道:“乖,那是位外国人,不过咱们的小弘历有什么想问的,还是等咱们回到府里再说,好不好?”弘历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慧珠见了,这才笑眯眯的站起了身。
乌喇那拉氏转过身子,摸了摸弘历的头,看向慧珠笑道:“钮祜禄妹妹可能瞧着面生,这位德娘娘口中的先生是,年前远涉重洋过来的传教士。十一月间,万岁爷召见了他,见他画艺高超,便留他在宫里做了画师,还封了官阶,他好像叫,叫个什么来着?”说到后面,乌喇那拉氏蹙眉思索起来。
完颜氏笑道:“四嫂子,听额娘说,他却是个有趣人,说什么入乡遂俗,一来了就给自个儿改名叫了郎世宁。”说着,玩味的嘀咕道:“这些洋人,不懂礼数,竟学着起了个汉名郎世宁不说,还甚讨万岁爷的欢心。”
慧珠听着十四福晋的话,越听越觉得这名字耳熟,“郎世宁,郎世宁”在心里默念了几声,依稀记得前世某部戏剧的名字就叫《宫廷画师郎世宁》,那里面的郎世宁是黄发碧眼,身材高大,而眼前这位却是棕发蓝眼,身材偏瘦,怎么看怎么不像前世戏剧里的主角。
慧珠犹自不觉的一旁想着,忽见郎世宁朝她这边走过来,挨着问道:“dies,can you help ,please?”一群贵妇人见突然凑身过来的郎世宁,唬了一大跳,不约而同的后仰了身子,又待郎世宁滑稽的摇头离开后,方才双双挽手凑在一起,吃吃笑了起来。
见状,慧珠也不禁撇嘴轻笑,穿着清朝官员大褂的外国人,处在一脂粉堆里,看着活像个唱大戏的。心念间,郎世宁已经走到了乌喇那拉氏坐着的椅子前,继续问道:“dies,can you help ,please?”乌喇那拉氏与下首坐的完颜氏对视一眼,忙闪开身子,看着郎世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