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监吊着嗓子扬声喊话时节,胤禛已踏进了内堂,身后跟着一溜儿手奉漆红捧盘的养心殿宫女。
他看了眼慧珠主仆,随口吩咐了“免礼”二字,径自宽下式样繁琐的龙袍,张开双臂,由小禄子从列排首位的宫女捧盘里,取出一见素净的石青色长衫,为他穿上;又换下明黄色的矮靴,套上一双黑色的简易布鞋。
慧珠眼不怠眨,定定的看着胤禛更衣的一幕,有些恍惚的想着,视乎已经很久没见到胤禛身上除了明黄色以外的色彩了。其实比起象征无上权利的明黄色,石青色的长衫布褂,更适合身形精瘦挺拔的他。
更衣毕,手捧衣饰的宫女躬身退下,端着铜盆、盥盅、洋巾等物的宫女依序上前。小然子顺手从一旁的捧盘里,取出一块白色绸缎,要为胤禛遮在衣襟前,就被胤禛挥手予退下:“让熹妃接手吧。晚膳挑几样清淡的摆在这屋里用,其余的就赏给景仁宫上下。”小禄子心头一动,垂下眼眸,掩下眼里精光,平静的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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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珠听了胤禛的吩咐,不相信的看了看未愈的脚伤,又抬头往望了望向她走来的胤禛,以及捧着盥洗等物的宫女。愣然了片刻,忙收拾了纷乱的心绪,认命的挪开位子,跪在炕上,为胤禛净面。
屋室里很静,静得让慧珠能听见烛火迸射的噼啪声。它“嘭——嘭——”的作响,仿佛她此时的心跳般,不快但却节奏清晰的起伏跳动。
为什么?她无声的反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般突兀的感觉?以往的年岁里,她不也是亲历亲为的伺候胤禛梳洗,甚至独自服侍他沐浴也是有的;为什么在今天却衍生出了紧张,与难言的复杂?
难道是胤禛身份不同所导致?还是由于时间过久后的生疏?仰或是——只因她心境的转变?
“在想什么?心神不宁的?”胤禛沉声问道。
慧珠绞着洋巾的动作停下,轻“呀”了一声,忙绞净了洋巾上的温水,掩饰着笑道:“今日兄嫂她们来,说了些家宅里的事,让臣妾分了神。”胤禛不予置否的哼了一声,却在温腻的指腹触及面上时,一把抓住纤细的皓腕,逼着慧珠与他对视。
慧珠低呼一声,跪坐到一双小腿上,就仰着头,迎上胤禛幽深得发亮的黑眸。
对视良久,慧珠咋然一惊,忙扭头四顾,见一室宫人皆已悄悄退去,心下一松,回首呼了一口气,又对上胤禛湛清的眼光。
胤禛手上微一用劲,将慧珠往怀里一拽,随即一手环过腰肢,一手改往擒住下颌,皱眉问道:“你性子沉稳,见了朕,你却是十次有九次都是咋呼惊吓。”慧珠被这连番的作为,弄得愣没反应,至又听这一话,才觉没了脸面,急急辩解道:“胡说,谁在你面前咋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