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只睡了三四个时辰的小圆从被窝里伸出手,摸了摸程幕天的额头,触手体温正常,她舒了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准备补眠,这时窗外却传来议论声,听起来像是个小丫头在问:“阿彩姐姐,小厮们来问,柴房里怎地关了个病人,咳嗽了一夜,吵得他们不得安宁,想进去看看,却又被锁了门。”</p>
小圆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匆匆披衣,昨日真是被气糊涂、忙糊涂了,怎地把儿子给忘了,初暖乍寒的天儿,在柴房冷冰冰的地上睡一夜,不咳嗽才怪呢。她系好腰带,发现程幕天也坐了起来,正在穿衣,想必也是听到了外头的话,忙道:“你自己还是病人呢,赶紧躺下,我去瞧瞧就成。”程幕天一面穿鞋,一面道:“我不过受了些凉,药也服过了,烧也退了,能有甚么事。”</p>
小圆听他鼻音不似昨日那般浓重,也便没有再拦,同他两个脸也不曾洗,吩咐了阿彩一声去唤郎中,就匆匆朝柴房赶。管柴房的小厮已将钥匙拿在了手里,只是不敢开门,正在台阶上候着,待得小圆叠声叫开门,方才把锁打开。</p>
小圆提起裙子冲进去,只见午哥蜷在地上,缩成了一团,脸上烧得通红,还在不停地咳着,她的心顿时揪到发疼,上前唤了两声,欲将他抱起,无奈午哥年岁虽小,个子却大,长得又结实,她试了两下竟抱不动,幸好程幕天在旁,接过手去,才将他抱了起来,送去房里。</p>
郎中昨日就宿在程家,早已在房中候着了,诊过脉,道:“午哥这病,同少爷的差不多,我将方子减些剂量,煎好与他服下。”</p>
午哥服过药,又吃了些粥,昏昏睡去。小圆摸着他依旧烫手的脸,自责不已,郎中说他的症状与程幕天差不多,想必也是受了惊吓,才多大点子的孩子,被那天杀的杨素娘引去“野合”,定是惊慌大过欢喜;自己也真是昏了头脑,不去责怪那勾引之人,反来体罚自家儿子。</p>
程幕天将她扶到外间坐下,安慰她道:“午哥底子好,不会有碍,你看我,吃了一副药,睡了一觉,不就好了。”小圆拍了拍他的手,没有讲话。阿绣捧上铜盆来,服侍两人洗漱了,又端上早饭来。小圆在粥碗里搅了几下,吃不下去,程幕天好劝歹劝,哄着她吃了半碗。</p>
辰哥和蕊娘出现在门口,问道:“哥哥病了?好些了没?”小圆招过辰哥,问他道:“昨日哥哥可有与你分开的时候?”辰哥答道:“他走开过两回,头一次离开,回来时红光满面,第二次回来时,脸上有些惊恐之色,我们问他出了甚么事,他却怎么也不肯讲。”</p>
“两回?”小圆迷糊了,难道午哥与杨素娘到桥下去了两次?可为何每次回来后的反应不一样?桥下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p>
程幕天瞧出她的疑惑,道:“事已至此,你想也没用,总不能现在把他唤醒来问罢?且把心放宽,他是男儿家,又不是女孩儿,能出甚么事?就算出了事,也还有我呢。”</p>
蕊娘虽然不明白发生了甚么事,却能瞧出娘亲脸上的不开心,便附到程幕天耳边道:“爹,我去作坊给娘做个仿生花,好不好?”</p>
娘子的烦恼,岂是一支仿生花就能解决的,但程幕天还是笑了,摸了摸蕊娘的头,叫阿彩送她去仿生花作坊。他将蕊娘的孝心告诉小圆,道:“莫要愁眉苦脸了,本来没甚么事,白叫孩子们替你担心。”这话说动了小圆,她强打起精神,推了推辰哥:“去院子跑步去,不然又要长胖了。”</p>
程幕天说的没错,午哥身体底子好,中午时分,烧就退了,但小圆满怀愧疚,仍不许他起床,亲自端了碗,喂他把饭吃了,再扶着他躺下,掖上被角,让他多躺一会儿。</p>
这要放在以前,午哥哪里躺得住,只要病稍好,便要出门去耍的人,但这回不知怎地,对小圆的要求,一句话也未反驳,乖乖地依她所言,躺下睡好。小圆抚了抚他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安心养病,万事有我和你爹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