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说起来,颇有些古怪,原来这跳河者姓马,是六旬的老人了,此次是伴随着妻女,从乌法来北崇看苎麻文化节的。
为了苎麻文化节跳河?陈太忠只觉得尿道括约肌紧了几下,我说,咱不带这么吓人的。
事实上,这一家人也不是因为喜欢苎麻,他们是追星来的,马老汉有一个独生闺女马芬,十几年前,疯狂地迷上了一个港九一个叫做安德福的艺人。
安德福自然是英俊帅气的,国内喜欢他的女士多了,而此人影而优则唱,虽是唱功不佳,可名气在那里摆着,此次也来北崇演出,也是重量级的大腕之一。
这马芬痴迷他多少年了,曾经数次专程参加他的演唱会,甚至追到港九,想求单独会面而不得,马家却是因为她的追星行为,而倾家荡产,马老汉甚至连学校里分的福利房都卖了——他是一名教师来的。
马芬在前一段时间,又去港九见偶像,原本的小康家庭,甚至连路费都凑不出来了,马老汉为了支持女儿的梦想,毅然决定去卖肾,结果医生一听是这情况,好言把他劝了出来。
港九居,大不易,小马没见到偶像,却是带了一张张账单回来,此次为了来北崇见偶像,家里甚至借了两千块钱高利贷。
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终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就在昨天,在细密的雨丝中,马芬终于如愿以偿地近距离接触到了他。
北崇的安保很严,但是陈书记倡导的“只为开心”,固然活跃了气氛,但是同时,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一些松懈情绪的产生,安德福也甩开保镖,同一些粉丝近距离接触。
马芬就是幸运儿之中的一个,她同偶像在一起,心中的快乐无以言表,就说我迷恋你很久了,不惜倾家荡产,想必你也知情,你能……跟我单独聊一会儿吗?
那个啥……安德福就觉得不妙,你看,后面还有一些粉丝等着跟我见面呢。
总之,这见面是见了,也合影了,可是没有单独聊天,马芬心里就觉得,天要塌下来了,真的是失望异常——要知道,他们在北崇,都是睡在路边小店的屋檐下,连旅馆都住不起。
于是今天早上,马老汉就跳河自杀了。
“这个那啥……老朱,你稍微等一下,”陈太忠完全不能理解这种逻辑,可是他还不知道从何问起,想了一想才发问,“为什么不是马芬自杀?”
“马芬可不想自杀,她还年轻着呢,”朱奋起冷笑一声回答,“倒是马老汉自杀的时候,留下一封遗书,说安德福枉为公众人物……居然不抽出时间见他女儿。”
原来马老汉认为,自己女儿追星追得这么辛苦,追得这么茶饭不想,追得这么倾家荡产,追得这么众所周知,你安德福居然还是这么铁石心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大约是想到身负外债不少,而女儿不能满足单纯的见面,马老汉受不了这种长期的煎熬,选择了以死抗争——一死就百了。
“那我没见席老幺,这也罪过大了,”陈太忠听得轻声嘀咕一句,“我对港九的明星,其实没多好的印象,安德福那货,其实长得还不如我,对吧?但是马老汉为什么认为……安德福就应该对他的女儿,另眼相加呢?”
“因为这个事迹……马家追星的事迹,已经有不少媒体报道过了,”朱奋起苦笑着一摊手,“为了追星,卖了房子,为了追星,老爹要卖肾,苦苦追星十几年,一无所获,这也是个卖点,衬托安德福的影响力。”
“所以马家父女认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对吧?”陈太忠若有所思地发问。
“大家都知道是花絮,但是当事人偏偏要当真,”朱奋起伸手出来,跟陈书记要了根烟之后,才继续发话,“他认为自己女儿追星的赤诚,全世界都该知道了,安德福也该知道,但是其实,真的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除了你自己,没人会把你当回事,媒体要的是眼球。”
“现在的媒体啊,”陈太忠长长地叹一口气,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哥们儿还琢磨着成为指导性案例呢,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儿?
他大致能理解马老汉的想法了,但是理解并不代表能接受,溺爱女儿,溺爱到这种程度,老汉你这六十多岁,白活了吧?
不过想一想那些推波助澜的媒体,他又觉得,这事儿不能只推到马老汉身上,为了追星,要卖房子卖肾,很值得报道吗?
尼玛,我生活在怎样一个操蛋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