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伯温先生愿意来江宁?”刘浩然惊异道。按照他的历史知识,一般牛叉的谋士都是主公一请二请三四五请,当年刘备请诸葛亮不也三顾茅庐了,怎么这刘基一请就来了,自己让冯国用去一趟只是表示一下诚意,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准备忙完之后再自己亲自跑一趟。要知道刘伯温在后世被传得神乎其神,几乎是刘神仙了,怎么这么容易就请到了。
“回护军,属下赶到处州的时候伯温先生已经从孙炎之请,同意出山赴江宁,我去的时候伯温先生已经住在孙府了,不日即可来江宁。”
“孙炎这小子还真行。”刘浩然不由喜叹道。
刘浩然是知道孙炎这个人的,他身高六尺余,面黑如铁,一只脚还有点跛,不怎么读书,但却喜欢赋诗,往往有奇句,又善于雄辩,一开口就是数千言,在他的面前,人人都怕他那张嘴。而孙炎还非常喜欢喝酒,喝了酒后作诗辩论,有如神助,豪情万丈。孙炎交友广泛,在江宁,杨宪、汪广洋等都是他的好友,到了处州,又和宋濂、胡深等当地名士成了好友。换句现代话来说,孙炎确实是一个非常有人格魅力的人。
“他是怎么招揽伯温先生的?”刘浩然饶有兴趣地问道。
“孙炎孙大人得知护军要招揽浙东四学士后,便费心去办。宋濂等三位先生很快便应承前去江宁,唯独伯温先生不愿出山。”冯国用解释道。听到这里,刘浩然便点点头,他知道刘基原是元朝进士,后来又出仕元廷,与元军处州守将舒穆鲁宜逊关系甚好,后来虽然离开了元廷,但是志士不仕二主,刘基出山投靠江南还是有一定心理压力的。
“后来孙大人频频给伯温先生去信相邀,伯温先生无奈,他与孙大人原本相识,诚请之下便回了一把龙泉剑。”
“回了一把龙泉剑?”
“是的,孙大人后来与我说道,伯温先生此举的用意是他拥护护军起兵抗元,驱逐鞑虏,只是他自己一臣不事二主,所以不能亲自为丞相效力,只好请孙大人携此剑为护军多杀敌虏,共创大业。”
“伯温先生还真是位高学雅士,拒绝都拒绝得如此风雅含蓄。”刘浩然不由嘻笑道,“孙炎如何应对?”
“孙大人诗兴大发,便写了一首诗,还有数千字回信,连剑一起回给了伯温先生。”
“孙炎这小子还真是爱写诗。国用。你把他那首歪诗念一念。还说说他到底写了些什么。”
“集中宝剑光耿耿。佩之可以当一龙。只是阴山太古雪。为谁洁此青芙蓉?明珠为宝锦为带。三尺枯蛟出冰海。自从虎革裹干戈。飞入芒砀育光彩。青田刘郎汉诸孙。传家唯有此物存。匣中千年睡不醒。白帝血染桃花痕。山童神全眼如日。时见蜿蜒走虚室。我逢龙精不敢弹。正气直贯青田寒。还君持之献明主。若岁大旱为霖雨。”
冯国用一口气把孙炎地诗背了一遍。并继续言道:“孙大人在回信中写道。‘剑当献天子。斩不顺命之人。我乃臣子。岂敢私受。”
“这个孙炎。软地不行便来硬地。他这是在威胁伯温先生。”刘浩然大笑道。“如此之下。伯温先生便无可奈何了?只好从命了。”
“是地。孙大人又请陶安、宋濂先生给伯温先生写信相邀。而且听说伯温先生地家人因为其累次推辞护军和孙大人地诚请。甚是担忧。便纷纷相劝。伯温先生思量许久。于是便答应出山了。不过伯温先生见到属下。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伯温先生想看看我江南的炼钢厂和军器局。这不是什么大事,属下便擅自做主答应下来了,但是为了做好准备,属下便提前赶了回来,伯温、宋濂四位先生由孙大人护送着在后面慢慢赶路。”
孙炎在处州干得不错,不但压制住了东边的方国珍和南边的元廷福建行省,还平息了好几次叛乱,安抚山民,将处州治理的井井有条。所以刘浩然准备把他调到西边去治理接手的原陈友谅地盘,因此他就可以陪着四位先生先到江宁述职,然后再去新职上任。
“伯温先生参观也无妨。他精于天文术数,应该对工匠巧技也有兴趣。这位伯温先生不简单,一来就想去看钢铁工场和军器局,那是我最得意的所在。”刘浩然似笑非笑地说道。
冯国用听到这话,并不答言,也只是笑了笑。
过了近十日,刘伯温、宋濂、章溢、叶琛四人在孙炎的护随下赶到了江宁。刘浩然出南门三十里迎接。刘基貌秀修伟,宋濂诚谨端重,章溢谦和平善,而且三人都留着美须长髯,唯独叶琛短须净面,显得精明强干。
“而今天下动荡,四位先生国士大才,刘某惶恐,屈先生们出世,以俗事凡务相扰,还请见谅。”说罢,刘浩然深鞠大礼,刘基四人皆施然还礼,口称不敢当。
刘浩然接着走到孙炎面前,挽着他的手:“你为江南请得四位先生,功远胜于我败陈友谅。”
一番话把孙炎的一张黑脸乐开了花。
刘浩然把四位先生请至贤士馆暂时安置,第二日在府中设下宴席,请李善长、冯国用、汪广洋、孙炎、杨宪、夏煜及朱升、陶安等名士相陪,为四位先生洗尘接风。
第三日,刘浩然与冯国用等人请刘基四位先生参观江宁军器局。
江宁军器局依靠秦淮河而建,只见河道两边满是硕大的水车,在河流的驱动正缓缓而动。再靠里面就是一排排高大的厂房,触目望去,几乎看不到边。
走进高大的厂房,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忙碌和有序。首先参观的是军器局制造滑膛枪的车间。
只见工匠技师拿起旁边的一块钢板,放在一个硕大铁制垫座的钢制模具上,放置妥当后工匠一踩开关,一个硕大的圆盘发出怪声缓缓转动起来,刚才还悬在空中的一个大铁块缓缓地沿着铁垫座的四个光滑的柱子压了下来,慢慢合缝,只听到嘎吱一阵声响,然后打铁块又轰隆地升了起来,而那块钢板却被压成了一个长圆筒。
工匠取下长圆筒,前后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便将其放在一条缓缓移动的皮带上,慢慢地被送到下一道工序去。
“这是冲压机,水力带动水车,然后传动到这里,再由机关驱动那个大圆盘,大圆盘再带动几个齿轮,使得上面的铁块压下来,从而将枪管初步压制成型。”刘浩然简略解释道。
刘基四人没见过这种东西,所以只是默默地听着,并不开口说话。
刘浩然带着刘基四人走到了下一道工序处,只见一个工匠从皮带上取下初步压制成型的枪管,把一根钢棒插进去,左右转了几圈,然后放到旁边的炉子架上,用煤火加热。
而另一个工匠端着一个白泥土做成的小锅子,走到一个已经被炉火加热得发红的枪管面前,快速而均匀地将锅里的钢水往枪管缝隙中一拖,一条红色钢水便出现在枪管上。忙完这些,工匠又走到另一支已经加热好的枪管面前。
等了一会,第三名工匠取下补好缝隙的枪管,把它挂在一个铁钩上,随着一个移动的链架缓缓向下一个工序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