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郡主李玉玟,透过红盖头,看到那只瘦削如枯竹的手,没有去扶,而是自己提了裙子摆走出了轿子。
裴慎言请的两个侍女,不知他们是假成亲,看得一愣。
新娘子怎么不牵新郎的手?是没看到吗?
裴慎言很大度地微微一笑,“翠喜,周婶,扶少奶奶进屋。”
丫头和妇人,一左一右扶起李玉玟,走进宅院内。
两个喜娘一头雾水地互相看一眼,也跟着走了过去。
跟着来送亲的李兴茂,将马儿丢给小厮裴福生。
老仆裴吉将他往宅子里请,“大舅哥,请。”
李兴茂还礼,“裴伯请。”
大家进了正屋,被裴慎言请来主持婚事的集市街坊正,拿着裴慎言写的祝词,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
熟读诗书的李玉玟暗暗惊讶,这词写得真好,谁写的?
不会是这个书呆子登徒子写的吧?
坊正念完祝词,他笑着道,“新人拜堂开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裴慎言的母亲早亡,父亲不在这里,没有高堂可拜。
两人只拜了香案上裴慎言母亲的牌位。
李兴茂作为大舅哥,也接受了两人的拜礼。
夫妻对拜时,大郡主李玉玟敷衍了事的屈膝点了下头。
裴慎言看出了她的不配合,对两个侍女说道,“少奶奶坐轿子累了,还不快扶她回屋休息?”
“是,少爷。”两个侍女心里嘀咕着,扶着李玉玟进了卧房。
外间屋,裴慎言朝坊正说着道谢。
老仆裴吉已安排人端上了酒菜。
裴慎言担心太过于宣扬婚事,会让李玉玟不高兴,所以请的人不多。
他只请了这条街的坊正和左右几个邻居,以及平时来往多的三两好友,加上他和李兴茂,吃酒的一共才十个人。
再说了,他生下来一个月后,就由裴老太太派了老仆裴吉送来这处裴家老宅居住,并没有亲戚来往,他身体不好,接触的人不多,请得人少,也没有人说什么。
裴慎言吩咐裴吉只在正堂里摆了一桌酒。
李兴茂也不在意这些,同前来的人互相道了喜,坐着吃起酒来。
卧房中,李玉玟走进新房后,就自己扯了盖头。
惊得两个喜娘和两个侍女一起看着她。
一是惊讶她的行为,这盖头本该是新郎挑的,却被李玉玟自己扯掉了,她的脸上还透着不耐烦。
“可把我闷坏了。”她揉着发酸的脖子,自己走到椅上坐下来,将盖头随意丢在另一张椅上。
二是,大家惊讶她的美貌。
兴富乡虽然不是什么大繁华的乡市,但也是十个村一起赶集的地方。
这两个喜婆来往各种人家做喜娘唱喜词,几十年来,见了千儿八百的新娘,就没见过像眼前这么好看的新娘。
两个侍女翠喜和周婶是集市上的人,十村的人来集市上赶集,她们见多了大姑娘小媳妇,都在心里说,这个裴少奶奶是她们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
李玉玟个子高挑苗条,鹅蛋脸,皮肤白如凝脂,远山眉下方的一双秋水眼,眼波微转,清冷中却又带着一股子娇媚。
但凡见过李玉玟盛装的人,都跟眼前几人的神情一样。
李玉玟从小到大见多了。
所以,不管她们四人怎么盯着她的脸瞧,盯着她的身子瞧,她依旧大大方方坐着,任由她们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她一点都没有表现得娇羞与胆怯。
她的这份坦然,又更叫四个人惊讶了,新娘子不是村里夫子的姑娘吗?这气度怎么像个高门贵女?
传说中的公主,也不过如此吧?
美艳,清冷,眼神睥睨。
李玉玟的目光,从她们脸上扫过,淡淡开口,“我看好吗?”
四个人一怔,她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这话问得真是大胆自信,不过,她确实好看。
“好看。”四人一头回道,说不好看是瞎子是傻子。
“看完就各忙各的吧,对了,端杯茶水给我,我渴了。”李玉玟道。
这间喜房里,摆了四个大火盆,李玉玟走进来时,一股子热气直扑她的脸面。
她中午吃了点干饭后,到现在天擦黑时分,滴水未进,又被屋里的火盆熏得身体燥热,李玉玟渴得想冰水了。
“茶水有的,少奶奶稍等。”周婶快步走到桌旁,倒了碗温的茶水给她。
李玉玟看她一眼,抬手接了。
她的手纤长白皙,像画像上仙女的手。衬着碧瓷茶碗,十分的赏心悦目。
四个人又看得呆了。
李玉玟实在渴极了,一口气将茶水喝光了。
“再来一杯。”她将杯子递给周婶。
杯子是小茶杯,李玉玟几口就喝了。
倘若是个长得随意的姑娘,这般豪爽喝着茶水,就实在不雅观了。但李玉玟长得好看,虽然大口喝茶水,但四人都觉得,她的姿势才是标准喝茶吧。
“是,少奶奶,这就倒茶水来。”周婶接过杯子,又去倒了一杯茶水给李玉玟。
茶水喝了,李玉玟又问有什么吃的。
两个喜娘和两个侍女,面面相觑,按着习俗,这得等新郎来了一起吃啊。
“少奶奶,咱们得等少爷回来,你们要一起吃。”周婶微笑着提醒着李玉玟。
李玉玟看向卧房外面,喝酒的屋子离这里还远,李玉玟只隐隐听到说笑声。
“少爷还要多久喝完酒?我饿了。”李玉玟才不想等裴慎言。
裴慎言可真够意思,他去喝酒吃肉,她在这里挨饿。
“这个……”周婶回答不上来,她哪知道爷们要喝多久?
“不等他了,先端些吃的给我。”李玉玟道。
她又累又饿。
想着过了这一次还要成一次亲,这次只是走走过场,李玉玟心里很不是滋味。
成亲一次就这样累人,她居然成两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