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寒江将浸了香油的肉片放进口中咀嚼了几下,味蕾好似麻痹,沉思着道:“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倒还可以……还可以……”,后面的话渐渐说不出,只因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于他来说实在太难出口。
他这一生中仿佛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字,他虽停止,但黄大福却好像很了解他的心意。
一杯酒下肚后便顺着他的话,道:“我们还可以逃”。
乌寒江默然片刻,忽也点了点头道:“这虽不是个好办法,但总比没有办法好”。
说着,别具深意地望向龙溪,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黄大福又一咕嘟喝了杯,咽了口菜,欣然道:“吃完这顿饭,我就去准备,这里有很多速度很快的马,也有很多会赶车的马夫,等咱们一觉睡醒后或许,或许一切都结束了”。
龙溪笑着放下酒杯,对他们的这个方法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停住夹菜的筷子,平稳地坐着,像是胸有成竹,望着他们道:“是啊,等一觉睡醒,什么都结束了”。
说着,他淡淡地笑了笑,手里的酒在微微泛起皱纹。
“你同意了”,乌寒江大感意外,不由得又望了他一眼,他想不到龙溪竟然这般好说话。
龙溪笑了笑道:“这实在是个好方法,我为什么不同意”。
乌寒江还没等他说完便豁然站了起来,急着道:“既然这样,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最后说出这个“走”字,竟没有半点不自然。
只因为他此刻满心全意都是龙溪的安危,全然忘记了他自己,为了朋友,为了这个唯一的朋友,什么自尊,什么立场,他竟全然不顾了。
他站了起来,身体却好像一瞬间变沉重了许多。
还没来得及往外走出一步,便感觉好似掉进了柔软的漩涡中,一阵阵眩晕感像钟鸣似的在头脑中回荡。
他努力眨巴了下眼睛,向龙溪望去,望着望着就望不清了,伸手去抓,可触手处却是他的一个重影。
他的手停留在半空,显得很不甘心,身子摇了摇道:“不要去,不要一个人去”。
黄大福看着乌寒江摇摇晃晃的身子,想过去扶住,却怎么也站不起来,眼睛也忽然变得恍惚,他醒悟过来,道:“这酒,这酒”。
龙溪望着他们,淡淡道:“这酒一定可以令你们大睡一场,等一觉醒来一切都将结束”。
片刻,黄大福也倒在桌子上,原本泰然处之的龙溪像一头猛兽般站起来。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可怕,面上涌现出滔天杀意。
目光灼灼地望向漆黑的门外,身体绷得好像一把剑。
一把嗜血如狂的剑。
当他望向乌寒江他们时,又顿时变得温柔起来,喃喃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我也不愿连累你们,我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走了出去,回头又望了他们一眼,怅然道:“我走了,你们都保重”。
他走出了屋子,走出了门,也走向漆黑的夜,夜晚寂静得能听见脚步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他从漆黑的阴影中一直向前,前方又是一团漆黑,这团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似乎亮着一抹寒光。
龙溪走向这团埋没在漆黑夜色里的微光,到了近处,这若有若无的寒芒渐渐变成一道清晰可见的流光。
流光从剑身上泻下来,他将这柄剑从地上的泥土里拔了出来。
面上如同绽放出一朵鲜艳而绚丽的花儿。
这花美的残忍,绚烂的将人间的一切都淹没。
没有什么比这更美的,如果有,那只有死。
死是一切美丽的终结。
充满着无比信心的花好久都没在他的身上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