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跋扈的表情瞬间换成谄媚,低声说道:“铁爷,我们大人不是要调到礼部去做尚书了么,哥几个也不能跟着去只能还待在这里。您问问小王爷去,新来的大人是谁,有什么爱好和忌讳的,哥几个好长个心眼儿……另外,”说着王班头摸出一两银子递到铁豹手边,嘿嘿笑道:“铁爷您也知道,南城这块儿油水太少了,趁新换大人的时候您家那个小王爷能不能说句话,让哥几个调到别处当差去?这就是和铁爷您这么说,不是嫌弃王爷,就是怕给王爷添乱!铁爷可得把兄弟们的事当回事啊……”
铁豹出于某种原因将银子拿到手里本想着含糊过去,不料身后那黑脸贵人却张了嘴:“油水?当差的是为了油水?”
王班头听到有人敢质疑自己,直接换上恶狠的表情说道:“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跟着小王爷吃香喝辣就敢这么和兄弟说话了?你们现在是不缺银子,等小王爷他玩够了当了大官儿,我看看你们缺不缺!”
说完,他谄媚地嘱咐了铁豹几句,又换上了跋扈的模样剔着牙走了出去。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水平着实惊着了靖德皇帝。
靖德还不知道铁豹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份,独自生闷气的时候铁豹走到了他的身前。铁豹十分挣扎,虽然少爷说让自己多说、随便说,也确保了人身安全,但……
“兄弟,我和你说啊……”铁豹还是下定了决心,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像样的称呼,只能这么说道:“兄弟,当差的不为了油水,谁当这个差?”
对面的妙禅疑惑地看着他。他见过铁豹好几次,这人算是刘夕阳的心腹了,刚才天子那么大的纰漏他没察觉到问题,依旧敢口无遮拦?
“兄弟啊……”铁豹破罐破摔地又叫了一声,“差银够在永泽城过日子的么?刚才那是个班头还好说,你让平常的衙役靠着官家发的那几文钱能在京城里活着?谁不需要自己赚点维生?”
靖德哼声道:“你们日子是日子,百姓日子就不是了?搜刮民脂民膏还有理了。”妙禅咳嗽了数声也没有拦下来这段话。
铁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说道:“皇上给的不少,三部给的也不少,中间的大人给的就少了……你不会明白的。民脂民膏……就说外地进城的商人吧,我们多收一文钱能行很多方便,衙役再少收几两免了许多流程,他们很容易就能办起事情。知道我们收的银子哪儿去了么,不就是我们再往上面送么!我们要是不收,你让承天府里当官的知道咯……哼,你去其他城门口看看,哪个城门洞里没有一个两个带品秩的官员在那里,你再看看哪个不是伸手往自己腰包里抢银子?知道为什么南城门这么忙么,因为这里的贡钱最轻!”
铁豹越说越气,不管不顾地接着说道:“吏部给我们发多少俸银?米店里一石米多少钱?一斤猪下水又多少钱?你要是都清楚了你不会埋怨我们收银子的。吃公粮的你们不管饱,不得用自己手中这微小的权力去谋点什么吗?哼,至于怎么就吃不饱了,有些官员可比你清楚多咯……”
妙禅看出来铁豹已经知道了皇帝的身份,或许这话是刘夕阳允许他说的,更可能的还是是最无助的一群人无力的呐喊吧……
“我们收了一文钱百姓们就骂我们,有人收了上万两百姓们还得跪下感恩戴德;我们打流氓抓贼深更半夜维护治安,我们也是那些抢夺民脂的败类打手;保护百姓的是我们,保护贪官的还是我们;没有受拥戴的身份,背黑锅一背一个准;上司不亲百姓不爱,真出事儿了我们得去拼命啊!你说那不搜刮百姓们不就完了么,是呀,那也得有命活着才能去做善事啊!”
铁豹拍了拍靖德的肩膀,死气沉沉地说道:“你让我们卖命啊,可以;买命钱能不能先给了?你说我这种不是正武骑的兵丁,真要拼死守城门的时候,要是一不小心想起了当官的不仁,百姓们不善……换作你,你会不会为了云泽拼了老命?”
说完,铁豹走上了城墙,灌了一大口酒,轻声骂了一句:“娘的,少爷的话真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