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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要控制我弟子的躯体?”白轩清癯的脸上,面无表情,但他的问话声中,怒意尽显。
“……”杨旸紧抿着唇,缄口无言。
门外的一道闪电,将屋内两人的面庞映得煞白。
雨又大了。
杨旸有一丝恍惚。他的眼前,闪过那反复温习的她的容颜。
他背着她而行的那夜,明明有着细碎的月色,而今在他的记忆中,愈发混沌与苍凉。
此时的鱼玮,大概已被玄浩卿带走了吧?
她跟着玄浩卿,比跟着阳飏好多了呢。在阳飏身边多待一刻,便有着多一分的危险。
火凤一族的幽冥封印,乃是上一代幽冥灵鱼与天玄玄武联手设下。破解它所需的条件,他可是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清楚。
……
至于……他为何要控制楚暮的躯体?
……
那从长空栈道上落下,穿越到这异时空。异界的空间碎片将他的意识来回撕扯,最终他抗不住那巨大的拉扯之力,魂灵出窍,融入他亲手制成的硫酸铜戒指内,成了世间独一无二的宝器之灵,拥有两世记忆——前一世二十一世纪的,与灵觞之戒戒灵代代相传的记忆。
……当他的魂魄清醒过来之时,他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肉身体态不受控制地越过虚空,往一位黑衣青年身上的火纱钻去。任他如何叫喊与挣扎,这结局都不可改变!
戒指狭小的空间里,他是一抹透明的幽魂。一抹幽魂呵,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白昼之下,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起居饮食,亦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爱她。
海棠初绽,杨柳低垂,他亲眼瞧见余玮将她的天敌错认作是他,说出了他朝思暮想了不知多久的“我愿意”。
他双拳紧握,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些微气流在他的喉间生涩地滑动,每一分每一秒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得很长很长。
他无疑已经丧失了正大光明爱她的权利。一抹幽魂无法予她幸福、护她周全,又何必耽误她?
……
他看着她一日复一日,在阳飏身上倾注了所有原该是属于他的深情。
他看着阳飏将她的感情揉碎、碾压,弃如敝屣。
他看见了鱼玮望着一树梨花,脸上缓缓淌下一滴泪水,却无法替她将它抹去。
万千恨,恨极在天涯!1
此中的煎熬与苦楚,令他踉跄地在黑暗中被自责所挟。
他能做的,却只是在她指上,与她作虚无中的相依;只是在幽冥灵鱼之体遇到危险时,替她化险为夷。
滚烫而炽烈的九天真火不断涌入灵戒内的空间。那数之不尽的赤水丹霞,将他的魂魄烫得不堪。
这一世,她是戏中人,他却只似远行客。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
戒灵的记忆中,有一样夺舍之术,可以暂时控制他人的躯体。
楚暮的人族之体不像兽族那般坚韧得难以掌控,而楚暮本人又是鱼玮在松竹观上的大师兄,是一个完美的目标。
于是,他便施展了大部分戒灵之力,读取了楚暮的记忆,借来了楚暮的躯体。
一切潦草的细节,都可以忽略不计。
……
“你既是小玮的宝器之灵,我也不想逼你。”白轩冷肃道,“究竟要如何,你才能从我徒弟躯体内离去?”
“事已至此,在下无话可说,唯有深表歉意,”杨旸仅余的左臂抵在寒冷的地上,朝白轩端正地磕了一个头,“久闻贵观内有一断骨接续的医术……咳,就令我受毕这接骨之痛再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