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整夜的大雨才停歇。黎明的曙光映的天际青中带着灰白,借着清晨微弱的光芒,林中玉约略看清下方广阔无际的海面。只见天穹如盖,笼罩四野,下方海面平整如镜,放眼望去,不知这海有几千里远近,让人心胸不由为之一宽。在周围左侧,微微一带远山,黝黑的山体渐隐于天际,恍如亘古巨兽悄然潜伏。
此刻林中玉心中那种强烈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在空中调整了一下方向,不会儿,只见一座小山已经到了近前。那山不高,却足有数百里广阔。满山翠绿,植被浓厚。微风吹过,树涛阵阵起伏。偶有几只早起的鸟儿清脆鸣叫,或黄或绿的娇小身影,张着翅膀活泼的穿梭于密林中,越显得空山幽静。
降落山头,当林中玉一脚踏上山石的时候,不由一阵惊讶。在他看来,脚下的巨石也是新鲜的,感觉上跟乐忘峰不同。
抬眼望去,面前一个有些怪异的山谷。之所以说怪异,是因为那个山谷似乎不是天然形成,虽然它被四周的山峰围绕其中,同时也生长着无数古木绿树,但是却无论如何有些突兀。
更奇怪的是那谷底却十分平整,覆盖着无数的杂草,高高低低地,而杂草之中竟然有不少倒塌破败的房屋,放眼看去,足有百余间之多。那些房屋,断壁残垣之上,在风雨侵蚀之下,有些灰白的墙壁爬满了藤蔓。横七竖八的断木也生长了厚厚一层苔藓。
似乎这里以前乃是一处人类的村落,却不知为何被破坏到如斯境界。也许是天罚吧,只有天罚才能如此惨烈,如此决绝。若不是怎么有人在强杀劫掠之余,连房屋山石地表,也破坏的如此不留余地。
而自从到了此处,林中玉心中那股强烈的感觉却忽然消失了,继而是一种深沉的悲凉席卷了他。因为他看到就在山谷之中,那废墟之侧,有一座颇大的土丘。没有任何征兆的,林中玉向那土丘走去。
长有数尺的杂草,丛生在土丘之上。然而土丘前树立的一个木牌,却是光鲜如新,仿佛被人刚插上去一般。
“奈何”
这是谁坟墓,没有死者的名字,没有落款。从那矫逸如龙的两个字来看,葬在这里的绝非等闲之人。这墓碑是新插上去的,显然那立碑之人对土丘里葬的人满是敬意。可是为何他不把坟墓上的杂草出去呢?
林中玉心中一动,假若自己百年之后,自己的坟墓,又有谁来祭拜,谁来打扫呢?想到此处。
他走到坟前,深鞠一躬,道:“晚辈无意打扰前辈清净,只是看到坟上杂草纵生,略尽绵薄心意!”而后林中玉把三尺琼勾玉放到地上,赤着双手,虔诚的拔起草来。
林中玉也并未潜运师门法诀,在他想来既是诚心就该不接触一切外力,方能显得真诚。那杂草中,不少荆棘,蒺藜等物,不一会儿林中玉手上就添了数道伤痕,然而这小小刺痛,反倒令林中玉心中大感快慰。是以不觉得苦,反道心中暗暗誓以后一定要经常来此,为眼前这墓中前辈打扫,如此才能心安。
这坟墓较一般坟墓要大的多,林中玉哪里知道这里葬的是两个人,还都与他有莫大关联。在一个痛彻心扉的心灵折磨之后,林中玉的心是疲累的。
他本心的善良在来到小山的这一刻显露无疑,在为这坟墓除草之时,他心中充满了虔诚和悲悯。这份感觉让他暂时忘记了伤痛,忘记了过往种种不快,那种被师门人嘲讽为“废物”的日子,那种每天都要自己突破的岁月,那种心中所想,万难表白的痛苦。都暂时的远离的他,至少现在的他是快乐的。现在的他没有人嘲笑功力的低微,也没有人催促着他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在这一刻,他只需要奉献出最最真诚的心,为墓中的前辈出去杂草污秽。
天地无言,整个世界都在默默欣赏着这个善良的身影,这个有些木讷笨拙的少年。
就在这时,一道阳光,穿过树间的空隙,照在林中玉的脸上,额头晶莹的汗珠,反射着清晨明亮的光辉,如同世间瑰宝一般。
他抬起头,只见天穹绝高无限,一碧万里,在他的记忆中从未见过如此晴朗的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