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主动历过继任冥帝的劫,再归来时,便可继承真正的冥帝之力,成为上苍认定的冥界之主。
那时再去填补混沌渊,便可名正言顺,顺应天命的保全整个冥界……
冥帝殉渊,冥界,必得太平,定能换混沌镜永世完好。
这也是当年,我为何非要下凡历劫不可的原因。
我走时,黑白无常同我说,我父母兄长以身殉劫虽不能彻底修补好混沌镜,但却能为我多争取千年的安稳,却能保混沌渊近千年不会生变。
他们倒是希望我能在人间多滞留一段时日,因为冥帝之力一旦继承,何时去殉劫,便不是我能够掌控的了。
他们和师父,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们不想我死,更不想我那么早去人间历劫。
但,天意不等人,冥界的安危,也不等人。
他们害怕我冥帝的劫数过不去,死在了阳界,也害怕我那一去,太过一帆风顺,早早就回了冥界,自寻死路。
所以……
师父才会在我前世身死时,强行在我体内种下了封印,硬生生的将我元神禁锢了千年之久。
原本我那一世,短短二十年,历完劫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冥帝,就能提前回到混沌渊,以一己之身,换取冥界岁岁长安的。
可我师父却因舍不得我去死,就私自动手,令我元神进入沉眠,元神一日不醒,我就一日难以归神位。
而我的黑叔二叔担忧我因白旻先前的辜负,丧失了生存的欲望,一旦归位,就会马不停蹄的前往混沌渊自杀,所以便暗中默许了师父的做法……
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他们只是在装糊涂而已。
犹记当年,我以凡人之魂,死于大禹国,下了冥界黄泉,只因心中一个执念,便浑浑噩噩的被困忘川,苦等了千年之久。
直到千年后,我在冥界感应到了他的气息出现在了凡尘的某一地,才着急忙慌的投生于颖华,在天意的帮衬下,辗转落到了折幺镇,辗转来到了他身旁。
沉没于忘川的那些年里,黑叔二叔虽在刻意避着我,为了不影响我的命数,强忍着不来看我,但还是会每隔几百年,就到我头顶的奈何桥上嘀嘀咕咕念叨我几句……
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黑叔二叔与师父都不晓得我在凡尘的心仪之人,就是白旻的转世。
毕竟白旻当初转世时,是直接夺舍了别的孩子的命格,顶了别的孩子的身份,所以彼时他才会分明比我入世的迟,却比我年长好几岁。
纵使夺舍后慢慢换了自己本来的容颜,可我师父……我冥界的师父忘川仙子,并未在凡间见过白旻。
黑白无常更是无缘前来大禹国,白旻自焚后,其神魂更是被封印进了那幅画里,未入冥界,因此黑白无常便错过了唯一一次能与白旻这位大禹肃穆皇正式逢面的机会。
白旻那会子是以夺舍的方式入世,云池也是。
但云池为何会也沉寂始空山千年之久,变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我还真的,不甚理解。
做沈白露的这一世,碍于我前世便已将继任冥帝的大劫给度过了,师父原本给我下的那个封印在人间力量又会大打折扣,封印会松动,所以用不了多少时日,我的凡体便会在阳界死去,神魂会重归冥界,元神会苏醒回位……
但我师父,她想再留我一段时日,才教授了我父母续我命之法,才给我添了这道鬼花封印,以凡界与仙界之力,强行锁着我的元神不许苏醒,令我元神以及整个冥界,都误以为,我还在历劫。
其实,这一切都只是我师父的爱徒情深,强行逆天改命所做下的犯险事。
她用尽半生修为与一半的元神之力为我化出了眉尾这朵旖旎彼岸花,彼岸花在,沈白露便不会死,媂萦便不能归神位……不做冥帝,就不用殉劫……
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逆天而行,触怒上苍,遭受天谴。
头几日深夜里那道道石破天惊的响雷,就是老天爷对她最后的警告,也是她与师娘的催命符。
终于知道,师父为何不许我回来,为何不许我清醒,为何宁肯看着我在人间受委屈,也不愿替我解开眉尾封印了……
她是想拿自己与心爱之人的性命,换我的命啊……
一卷封印了一生前尘的竹简重新落回了我的手掌中,被掩埋的前尘旧事终于再度见了光,灵窍通彻,灵识苏醒,此刻再回顾我这漫长无趣的一生,心中却是止不住的酸涩。
萦萦金光在我身周缓缓退散了去,我阖目,疲累的深吸一口气。
回身环顾这无比熟悉的肃穆神殿,眼眶渐潮湿。
冥界,这才是我真正的家……
我父君,母后,哥哥们都在的地方。
挥手将那卷记载我一生过往的竹简卷宗扔回了莲丛中央的紫莲花苞内封印起来,片片金色彼岸花自我足下萦绕盘踞缠上我的腰身,一晃眼,便将我身上的凡人衣服化成了帝王龙袍。
长发散下及腰,发髻高叠,简单的凤冠正饰墨发之上,左右耳畔,步摇微晃,叮叮轻撞响。
玄衣广袖曳地,沉重的华服加身,压得我这羸弱的凡人之躯有些吃力。
果然,穿上这件龙袍,肩上扛着的,便是整个冥界的安危……身上系着的,便不再是一人之命,而是千千万万子民的命……
“王上……你,还是回来了。”白无常略有几分失落。
黑无常嗓音平静的向我扣袖行礼:“恭迎王上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