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是什么?
“十二十二, 你是不是见到姬君了!”
孩子们围坐在一块,最中心的那一个捂着脸,有些腼腆地点了点脑袋。
“姬君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
孩子们叽叽喳喳:“姬君有天这么高, 会发光, 随便挥挥手就可以变出云朵!”
“你胡说!我见过姬君, 姬君比天还要高,声音和海浪一样,一出口就可以叫所有人都听她的话, 所有的神社都要供奉她!”
十二摇头:“姬君……姬君就和少主差不多高, 不会发光, 姬君说话、很、很温柔。”
“欸?”
孩子们停下声音,都看着十二。
姬君是神明, 这一点产屋敷家里的每个人都清楚,但是十二说, 神明的个子和少主一样高, 不会发光, 说话还很温柔。
“十二骗人!”
“我没有骗人!”
十二瞪着那个人:“姬君还告诉我、她还告诉我小豆芽是什么了!”
“是什么?”
孩子们吵吵闹闹:“是什么你说呀!”
“你说呀!”
被不断催促的小十二再次捂住脸,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撒谎, 他根本没有圆谎的能力。
还好, 在他无助而又羞愧的时候, 少主过来了。
他一袭白衣,眉目含笑,朝他招手, “过来。”
小十二松了口气, 快步跑了过去, 就像一只见到了家长的雏鸟。
雏鸟被折断翅膀, 小十二抬起头, 看着轮椅上的人。
他是产屋敷家的人,少主要他死,他就该死。
可是他想知道……
“少主。”
孩子的脸上满是迷茫,“小豆芽、是什么?”
少主看他,依旧在笑,可是小十二觉得少主好冷。
少主拥有姬君的宠爱,怎么会觉得冷呢?
姬君和他说过的豆芽到底是什么?
直到死亡,小十二也没有获得答案。
姬君总是笑着的。
“十二死啦。”
“肩膀被削下来啦。”
“他偷了东西!”
听见这些话,姬君脸上的笑意不见了。
姬君不染齿、不剃眉、是以每当她好看的眉头皱起来的时候,总是生动到叫人无法忽视。
姬君在皱眉。
伞下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在姬君面前说这样的事,也不怕冒犯到姬君吗?”
姬君看她,冰凉的目光一寸一寸审视,伞下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
姬君冷冷瞧着她,目光里带着一些淡淡的失望。
这失望刺伤了伞下。
于是她和少主说:“我们不能欺瞒姬君。”
于是在少主将医师杀死的时候,她和少主说:“若是姬君问起,伞下会如实相告。”
少年面色苍白,看了一眼手中满是鲜血的凶器,笑得温良,朝她招手,“过来。”
少主招手的动作和姬君一模一样,就像是在召唤一只心爱的小狗。
伞下恍惚地走上前。
她被扼住脖子。
“为什么?”
少年的声音依旧温润柔和,像是被清水洗涤过的玉,“舞哉得到的只有一点点。”
“你们是家人,是姬君画在画中,赠予舞哉的家人。”
“可是为什么。”
他在流泪,带着哭腔问她:“为什么连你们也不肯放过我?”
伞下不能见到太阳,说明无惨已经出现了。
你想起来那一次,伞下神色冷漠地呵斥孩子们的模样,眉头轻轻皱起来。
“姬君。”
舞哉担忧地看着你,修长的指尖抚着你的眉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
“你的仆人伞下。”
事关重大,你不想瞒着舞哉,万一没有心理准备,突然被无惨弄死就坏事了。
你怕吓到他,尽量放轻声音说道,“她可能是鬼。”
舞哉果然被吓到了,在你怀里发起抖来,“姬君、鬼、鬼是什么?”
你揉着他的脑袋,“鬼不能见太阳,是无惨的手下,以后你注意点,叫你父亲多安排点护卫过来。”
你急着去见伞下,并不想和他多说,“没事啊,鬼不是无敌的,你在这里待着,我去见见她。”
你把舞哉放到椅子上就走了,伞下因为见不得光,现在被关押在暗室里,没有人锁着她,但是她就坐在角落一动不动。
你走到她面前,这个曾经一丝不苟的女仆长如今头发都结成了块,脸上的□□糊成一团,看得十分吓人。
你把她凌乱的衣服整理好,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无知无觉地落下几滴泪,然后木木地看着你。
虽然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她只是一个npc,但是你实在是没法审问这样的人,你把她抱起来,她不能见光,你就叫人拿了个毯子把她盖住,带着她来到浴池,把她放进水里。
她一碰到温热的水,脸上的表情就生动了一些,你替她解开头发。
她看你,然后轻轻碰了你一下。
“姬君。”
她声音都在抖,连忙退后,跟你拉开好大一段距离,“奴婢太脏了……怎么能污了姬君的眼睛……”
你看她,“你很美。”
伞下愣住,你朝她招手,“过来。”
她慢吞吞地走到你身边,你搓着她的头发,“这里没有洗发水啊,只能慢慢洗了哦。”
她轻轻地扭头看你,然后低着头,眼睛砸进水里,发出“滴”的几声。
“姬君不厌恶伞下吗?”
她哽咽:“伞下已然成了怪物。”
“不会啊。”
资料上说,伞下是没害过人的,你揉她的脑袋,“我知道你没想害人,你也是受害者,我怎么会怪你呢?”
她哭,瘦瘦的肩膀一个劲地抖,然后突然扑进你的怀里。
你一愣,轻轻抱住她,“好了啊,想哭就哭,哭出来就好了。”
她再次问你:“姬君不会厌恶伞下吗?”
你把她结块的头发一点一点分开,“嗯,不会。”
她笑,笑完了又哭,手轻轻搭在你的腰间,动来动去不知道在干什么,你忙着和头发斗智斗勇,也就由她去了。
这么长的头发打结起来那真的是要人的命,洗起来麻烦死了。
你一边抱怨,一边又怕弄疼了她,轻轻给她洗头发,终于弄顺以后,你已经没力气了。
救了命了,终于搞完了,你赶紧爬到浴池边边,“你自己洗澡叭。”
你甩了甩发酸的手,往门口走去,就听见伞下喊你。
“姬君!”
你回头看,女人站在浴池里,洗尽铅华的脸清秀动人,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大声地说道:“无惨就……”
鲜血从她口中涌出,她瞪大眼睛,就这样栽进水里。
你赶紧跳下去,你抱住她,给她来了一波大治疗,她的脸被热水蒸得粉红,她的身体还有温度,她的眼睛还没有合起来。
可是她的胸膛不再起伏,她的脉搏不再跳动。
伞下死了。
她死不瞑目。
你抬起手,轻轻扫过她的眼睛,“我会为你报仇。”
你把她抱起来,巫女服让你不沾染一滴水、一滴血,可是你感觉你好像在淋雨。
你走在产屋敷家里,抱着伞下走在阳光下。
今天的太阳很好,温暖和煦。
她湿漉漉,你也湿漉漉。
她开始一点点变得冰凉,你好冷。
你需要暖暖的火。
你需要避风港。
你需要你的陪伴熊。
你和系统说:“让我抱着她回去,好吗?”
它打了一个小爱心。
你回到了大熊熊这里。
里梅和小狐狸不知道去了哪里,他靠着树睡觉。
“宿傩。”
你哭,眼泪掉到伞下的衣服上,“你看,她死了。”
他睁开眼,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伞下,然后紧紧盯着你,“哭什么。”
你想钻进他怀里,可是又不想放下伞下,只能看着他哭,“我给她洗了两个小时的头发。”
“好多打结的,我快累死了。”
“好不容易洗完了,可是她死了。”
你是活在法治社会、活在现代的人,杀人这种事,你只在电视上看过,你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别人在你面前死去。
你低下头,看着伞下,“你看,她真的死掉了。”
宿傩神色冷淡地看着你,也不知道怎么通知的,里梅很快就拽着玉藻前回来了。
他们把伞下的尸体从你怀里拿走,小狐狸和你说会好好安葬她,你感觉自己一下子就空荡荡的了。
“哭傻了?”
两面宿傩还靠着树,朝你挑眉,“还不知道过来。”
你慢吞吞钻进他的怀里。
暖乎乎,香喷喷,是大熊。
你把脸埋进大熊的胸膛,他任由你动作。
你抱紧他,“要抱。”
他抱住你,“别哭了。”
你才不理他,你就要哭。
“再哭。”
两面宿傩的语气随意、懒散、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就把天下人全都杀了。”
你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赶紧抬头看他。
两面宿傩眼里满是不耐,黑纹遍布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小小的眼睛也盯着你。
“死个人都要哭,就让你一次哭个够。”
你看了他一会,然后摸他的小眼睛。
他任由你在他身上动作,你这才放心,他身上还有束缚呢,根本就什么坏事也干不了。
你放松下来,把脑袋钻他的胸里,好大好软,不止着这里睡觉好舒服,在这里哭也好舒服。
你还没哭爽呢,里梅突然回来了。
他满身都是血,手里还提溜着同样鲜血淋漓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