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软榻上,脑子里依旧保留着先前的记忆,不由得皱眉疑惑:难道还没投胎转世?
稍微移动身体,却感觉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额头上顿时渗出丝丝冷汗,雍正暗惊,既为鬼,又何来疼痛一说?正欲静下心来想个透彻明白,却见一个白净的太监打了帘子走进来,欣喜道:“爷!四爷!您……您终于醒了……”
雍正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艰难地开口,试探道:“苏全?”
“爷,您先躺着别动,奴才去禀告万岁爷。”
雍正依言躺下,转动眼珠暗暗观察这屋子里的装饰,‘墙壁’均由帘布做成,铁架上挂着一幅铠甲,腰身处配了一把宝剑。屋里面只摆放了两三个简单的案几,上面搁放几盅茶水。周围的摆设尽是兵刀枪剑,马鞍皮革。
既不在养心殿,也不在雍王府,像极了军营帐内。思及此,雍正心里一动,他莫不是跟随‘万岁爷’在外行军打仗?胸口这一伤倒像是箭伤……
过了片刻,就见当今‘万岁爷’阔步走进来,身后跟随几个太医太监,紧随而至的是……是几位意气风发的皇子。
雍正愣住了……
从康熙爷驾崩至今二十余年,此刻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还有这几位已经‘去世’的冤家兄弟。老大、老三、老五、老七、老八……
这场面太熟悉了!
下一刻就听得康熙对太医问道:“四阿哥的伤情如何?身子可有大碍?”
雍正回过神来,竟不知道太医什么时候为他诊的脉。
太医道:“伤情暂且稳定下来,只是不宜劳碌奔波,恐引起伤口发炎。”
康熙瞧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四儿子,沉思片刻,道:“那就再多休息几天,待四阿哥的病情有了好转,再启程回京。”
接着转过身,靠着榻边坐下,对雍正安抚道:“你别多想,安心养伤便是。噶尔丹已经在科布多阿察阿穆台暴病死了,这次征战你的功劳最大,待回到京城,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朕一定满足你。”
到此时,雍正方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何时何处了。
康熙三十六年,他随康熙帝征战噶尔丹,由于年轻气盛、急功近利,且又是第一次随父出征,难免疏忽大意,在追杀兵败的噶尔丹时,不小心遭了敌人的暗算。虽说他和部下成功地把噶尔丹困死在科布多,可他自己却因为身负重伤,生生拖累了军队的行程。
没想到皇父不仅没责备他,反对他褒奖有加。
这若是搁在前世,听了康熙这一番话,雍正必定会感恩戴德,叩谢隆恩。可此时此刻,只觉脑子里一片混沌,昏昏沉沉胀痛不已,刚才康熙所说也只有三分之一钻进耳朵里。
面作一副吃痛隐忍之状,雍正用手捂住伤处,低头轻声说道:“儿臣多谢皇父关心。”
康熙瞥见雍正脸上痛苦的神色,也不便多说,只叮嘱了苏全几句,转身出了营帐。
然后是皇子们上前,对雍正表达关怀之意。老大胤褆面露嘲讽之色,似笑非笑,似友非友,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四弟可要好好养伤,万不能辜负了皇父的厚爱。”
说到‘厚爱’这二字,不觉提高了音量,泄露出他的不满情绪。
雍正淡淡开口:“不劳烦大哥挂心。”
老大轻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几位皇子爷都能听到。老三胤祉面色平静,事不关己。老五胤祺和老七胤佑的眉宇间倒是可见一丝担忧,只是表现得并不明显。老八胤禩是个笑面虎,看不出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雍正一一受了,并不多说一句。
皇子们得了雍正的冷脸,自觉无趣,又随意唠嗑几句,便起身告退。
苏全端着一盘药膏走上来,问道:“爷,现在上药吗?”
雍正摆手,道:“晚上的时候再上,你先去打盆凉水过来,爷要洗脸。”
苏全应了声,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已端了盆凉水,把毛巾打湿后递给雍正,提醒道:“爷,您小心一点儿,别扯动伤口了,疼……”
雍正洗了把脸,才觉脑袋清醒了许多。此刻想起刚才康熙的问话,方觉不妥,竟当着众兄弟的面夸他功劳最大,雍正眼神一黯,想到当下的处境,又是高兴又是伤感。
高兴者,能够重活一世,白捡一条命,身份一如从前,争夺皇位也势在必得。
伤感者,突然之间从万人之尊跌落到一个光头阿哥,上面不仅有皇帝父亲,还有个太子二哥。在此之前,为帝十三载,做鬼十余载,尽是随心所欲,我行我素。如今要重拾谨慎约束,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晚间,苏全正在给雍正敷药,却见八阿哥胤禩只身一人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