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个多月的战斗,沿海一带出没的强盗少了许多,加之年关将近,各个港口场所戒备森严,当地的居民倒是过了好长一段安稳日子。
这几日闲来无事,胤禛带着苏全和李卫去了街上,按照以往的惯例,不过多久他们就会被召回京,心里头欢喜,毕竟养尊处优了这么些年,自是不喜欢这海风肆虐环境恶劣的地方。想着回去的时候给府里几个儿女带些小玩意儿,还有十三和十四那两个混小子,少了他在一旁监督着,指不定闹成什么样了。
去了一家玉器店,精挑细选了老半天,才慢条斯理走出来,又拐过街角去了一家首饰铺。胤禛在前,苏全和李卫分两侧跟在身后,主仆几人闲情逸致,一路上走走停停,这看看那瞧瞧,丝毫没有被康熙冷落的落寞。
途经一家酒楼的时候,却看见有人打招呼。胤禛顿足,抬头望去,原是老大胤褆在阁楼上向他挥手。
细想片刻,胤禛携着苏卫二人上了酒楼,来到胤褆所在的厢房。
“四弟今儿个兴致不错嘛?”胤褆招呼店小二多拿了个酒杯,又添了几个小菜,抬手指着桌椅,示意胤禛坐下。
胤禛拱了拱手,陪笑道:“大哥不也是一样?”
胤褆是个直性子,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虽然前些年在胤禛手里吃了亏,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更何况他一直视太子为眼中钉,这两年胤禛和太子关系决裂后,他对胤禛倒是有了几分亲近之意。难得的是胤禛拿他当大哥看,就像这次剿匪,许多计划决策他根本不懂,胤禛也会象征性地向他请示,保全他这个当大哥的面子,不像老二那个混蛋,常常仗着太子的身份让他难堪。
今日喝了几杯小酒,这话就不免多了起来,况且胤禛对他的态度很是受用,当下便道:“你就这么甘心?”
握着酒杯的手一顿,胤禛偏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胤褆。
胤褆呵呵一笑:“你别跟我装糊涂,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胤禛反问道:“大哥问我,何尝又不是在问自己?”
胤褆虚眯着眼,直直地盯着胤禛,平静的眸中没有一丝波澜,看不清主人此时的情绪。
兄弟俩执起酒杯,对饮。
沉默片刻。胤禛突然道:“咱们兄弟这些年做的,都不过是抱着同一个目的。可皇父是君,却不知几时扮演着父。咱们渴望他的另一个身份,中间却隔着各种各样的无奈。来到福建这两个月,弟弟倒是想清楚了许多,想必大哥心中应该比弟弟更加明净。”
胤褆嘲讽一笑:“这几年你玩了这么些小把戏,到底来还不如太子找来的一个小女子,真是难为你了,雍郡王,又是筑河堤,又是追欠款,还差点丢了命。呵呵……”
胤禛听得真切,不以为意,胤褆嘲讽他,却没有恶意。
太子二哥天生尊贵,仁孝皇后在朝野后宫都负有盛名,加上皇父的万般宠爱,朝中上下对二哥这个尚在襁褓就册封的太子并未有太多不满,只是年纪渐长,移了心性,惹来众兄弟心中的不快,才想要取而代之。
一来,是想要博得皇父对太子那般独一无二的父爱;二来,也想证明各自的本事。
他胤禛,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只是他天生自负,又有前世经历,想得到的就比众兄弟更多了。
“我自小便听说大哥与二哥不和,明相和索相明争暗斗,为的便是替大哥鸣不平。不过在弟弟来看,大哥从小精通兵法,在军事上有极高的造诣,反而对朝中之事关心甚少。这些年,大哥争的,恐怕不是二哥那样的地位,而是一口气。”
胤禛这话说得诛心,众皇子就算有二心,也不会这般明说出来。
而他看得透彻,上一世,老大为了打击报复太子,竟做出巫蛊之术这等事来,若是老大真有心于帝位,便不会这么愚蠢莽撞。
自嘲笑了笑,枉他费尽心思讨好皇父,沉浸在皇父温柔宠溺的陷阱里,却忘了,作为一个帝王,怎会轻易将真心倾付他人,即便是他在位时,如此看重和疼爱弘历,心中也存有一丝作为皇帝应有的警惕。幸亏这一次流放沿海,让他从自己编织的亲情梦中惊醒,想起了最初重生的目的。
他将再一世为王为帝,而感情,前世不曾有,今生,有了生母的挂念和关怀便已足够。
面对曾经的对手,若是不能将他们说服放弃,那便只有致死打击。
胤禛看着胤褆,想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到情绪的波动。
果然,下一刻,胤褆盛怒而起,攥着胤禛的衣襟,道:“我最讨厌你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以为能揣测每个人的心思,可结果呢,还是抵不上皇父心中太子半根手指重要。”
胤禛稳坐不动,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直视胤褆的眼睛。
胤褆被胤禛盯得发慌,松开手,逞强道:“不如你跟了我,至少我不会像太子那样,让你卖力还要提防你,更不会暗中下手将你置于死地。况且,这两个月,咱们兄弟俩合作的还算愉快。你不妨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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