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打开锦盒,一摞厚厚的信纸让他一愣,每一封上面都有日期,还印上了康熙的私印。屏退了宫人,胤禛就在景仁宫的书房里,拿着书信,一遍一遍,看了又看。
痴缠的爱语,露骨的感情,皇父将那份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在这信纸上抒发出来,饶是他这般冷清的人,也忍不住心动。突想到那年在雍王府闹的笑话,皇父派人偷偷摸摸给他送礼物,最后却被他当做毛贼抓住,弄得全京城的人啼笑皆非。
纤长白皙的手指抚上熟悉的字迹,胤禛忍不住轻笑,唇边荡起一抹幸福的笑意。
可在下一秒,又猛然惨白了脸色,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皇父驾崩时的情景。手中的情书瞬间成了利剑,慌忙地扔进盒子里,牢牢盖住,心慌意乱。
“皇上……”
轻柔的呼唤声从门口传来,胤禛微微一怔,整理好情绪,将锦盒收藏在暗格中,转身便看见淑娴缓步而来:“何事?”
淑娴行了礼,心中有些忐忑:“近日宫里传出一些不好的流言,是关于皇上的。皇额娘听闻了,有些动怒,让臣妾来请皇上去一趟慈宁宫。”
胤禛不耐烦地皱眉,想起前些日子御史们上奏的折子,这朝堂上的流言怎么传进了宫里。
也没多想,点了点头便出了景仁宫,前往德太后住处。
一进入慈宁宫大殿,德太后便挥手让众人退下,只剩下母子二人。
胤禛疑惑,上前一步向德太后请安。
“宫里的那些流言,哀家都听说了,你只管告诉哀家,这些流言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德太后让胤禛坐了,直接开门见山。
胤禛道:“儿子做事自有道理,任凭别人如何说,也休想让儿子改变主意。”
且如今朝堂刚刚稳定,莽撞的老大碰到狡猾的老八,指不定要给他使些什么绊子呢,待他将朝中几个老狐狸给办了,再把老大放出来,以后在兵部挂个闲职便好。
德太后一听这话,不由得怒火丛生:“道理,你这是什么道理平日里你是最懂规矩最稳重的,怎么做出这般糊涂事,还说什么道理”
胤禛瞥了德太后一眼,心下不悦,淡淡道:“皇额娘未免管得太宽了,祖宗定下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
“呵呵。”德太后一声冷笑:“你在国孝宠幸佞臣,离经叛道,还跟哀家说是道理”
胤禛一愣,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皇额娘这是什么话?”
德太后气笑了:“住在你乾清宫西暖阁那个叫清风的,是你什么人?”
胤禛怔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如今满宫里的人都在议论,万岁爷宠幸一个男人,同吃同住,万般纵容,甚至不惜让出乾清宫给那个男宠立威。”
胤禛睁大眼睛,惊道:“清风他……他不是男宠。”
“不是你男宠那他是什么?”德太后不依不饶,语气咄咄逼人。
“他是……”胤禛突然顿住,微微皱眉看着德太后的眼睛,有心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清风是他皇父再世,这话如何开得了口。
德太后拉着胤禛的双手,美目中除了愤怒,还有对他一直不变的关怀和疼爱,三分担忧三分焦虑再加四分心痛,低声道:“你是皇帝,一言一行都是天下人的表率,额娘虽在后宫,但前阵子说你那些残暴苛刻的名声还是有所耳闻,你……就算你一时图个新鲜,悄悄将人收了藏起来,不叫外人发现。可你听听,这宫里都传成什么样了。”
胤禛只觉心里酸涩难受,情不自禁放软了态度,垂头道:“清风只是儿子的侍卫。当年儿子和兄弟们争斗的时候,他替儿子杀过人,刀山油锅,凡是儿臣吩咐的,他没有不肯的。后来失了记忆,宫里宫外都无依无靠,儿子便把他带在身边,因心存感激,所以对他比旁人优待一些。并不是额娘说的那样。”
“当真?”德太后听了胤禛这番话,仍然持怀疑态度,只是语气要好了许多。
胤禛点头道:“康熙年间那段日子,额娘也是明白的,若没有清风,儿子早被兄弟们害死不知多少次了,儿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儿子……”
“好了,额娘相信你。”想到她在后宫那些如履薄冰的日子,德太后心里头也不是滋味,“额娘也不是故意闹你,现在你是皇帝,凡是要有分寸,你的私事额娘不便多管,只是这人言可畏。你是额娘的儿子,被冠上那些流言额娘也是心疼。”
胤禛眼眶一热:“是额娘疼爱儿子。”
母子俩说了会儿贴心话,胤禛安抚好德太后,满心复杂地离开慈宁宫,他还没想好今后如何与皇父相处,却闹出这些个有的没的。
皇父做了几十年皇帝,行事说话又没个分寸,一开始还能因身份的限制收敛一二,可时间久了,便渐渐露出本性,现在跟他坦白了,越来越不把宫规当回事了。今天能在太和殿直呼他的名字,明日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更加出格的事来。
心烦意乱回到景仁宫,叫来淑娴发了一通火:“你掌管六宫,连几个嚼舌根子的奴才都拿捏不住,这些污秽的话怎么就传到皇额娘那里去了。”
淑娴连忙跪下请罪,自从她生下晖儿,胤禛还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好好儿给朕反省”
胤禛一声冷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去了书房,一看到那方锦盒,心里头就更加乱了。
到了晚上,胤禛合上折子,正准备就寝,却见一个乾清宫的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太监匍匐跪倒在胤禛面前,急道:“启禀万岁爷,大阿哥发烧了。”
胤禛心头一震,前世弘晖早夭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这辈子千娇万宠的生怕受了伤,平日里一个小小的风寒都能引起全府轰动,这还是搬到皇宫来第一次生病。
也顾不上跟清风闹别扭,胤禛围了件披风,立刻向乾清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