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入了星海,漫无边际一般飘浮,像是花的尘,尘却真的飘了来,许久未觉的幽意。花尘只比人快,向了前处,不知情里自己竟落了最后,花香愈来淡着。花香却又迹不寻,星光忽也散了,远远的一道门,墨色的,遮了整个天地,像是天地间的眸。虽未亲眼见了,必是它摧了花尘,就连偶来的风也再拂不去,人亦只往那里去的。
是一股檀香,极淡的,并不摄心,人的魂却被牵了,袭来的疲意,困意,整合着,眼皮早是耷了下来。人像是几分觉悟,念境中人是不得入睡的,挣扎着,檀香愈浓。忘却了什么是光,也忘却了暗的究竟,身子竟是好轻,在飞,眼皮重着,合了上。
檀香之味浓着,深了,忽然的薰草的味道,应是新清的,一股浓深,人像是被吞咽着,顺着深深的喉道挤压着往下,不觉痛楚。然而,身子全然没入,不知何处凭生的,那不明几许的凉意,冷意蹿了上来。像是赤身,冰窖中忽然置身,瑟瑟的骨里惊厥,人猛地欲醒。便是血目中忽然的凉意,它亦是怕了冷的,一缕的青意化着,溅了开,满眼的青意,作了黑眸。
硬生生的,身子仿佛撕扯了数段,惊厥似地呼喊,才忽然发觉那门不见了,眸里浓青淡了,双目竟又归了自己。才是睁了眼,像是忘却了所有,一幕幕却又返身回来,记起了,看了去。原来皊衣上不曾沾了血,痛意早是不存,反是先前忽觉的瑟意还在,青光已经敛了,丹田中静着。才是明白过来,龙真里传来温意,连着心意的感,人竟是可以动弹了,只望了九天的地方。
正此念,那波纹又现了,动了,是一条河,河上泛了一舟,舟里立着一人,几分熟悉。便觉心绪忽然一轻,再次睁眼时依然是那河,那舟,舟上的人竟是自己。清风自此远远而来,舟上系了小小一铃铛,清铃之声颤着。河的两岸,原来生了依依青柳的,柳絮儿飘了来,恰是下起了雨,沾着了新雨,轻然落了人身上,留了人面上痕划,铃铛声摇晃一般。河道像是远长许久,青柳尽了,繁花亦是,依是见了水天相接的一痕蓝深,铃铛不止的。风里飘了香意,浓的,淡的,不是檀的香,好似青炉里的静意,人却那时闭了目,深深,良久睡去。
梦里悠悠的,小舟轻轻而晃,人的梦亦晃着,愈来催着人的睡意。人是知道自己在了梦里,几番将是醒来,人只不肯,挣扎,梦才未离去,牵着。后来小舟像是止了,晃意散了,人只醒来,竟是卧了木床上。是一间不大的木屋,横木上不知为何缠了絪(yin)缊(yun)淡淡,不散去。人已是起身,木窗上相隔刻了许些方形孔子,白光打了进来,斜斜长长的。木窗下木制小桌,静着墨砚,桌的一角淡着青灰色小小香炉,清烟缓缓而上,原是小舟中已经初见过。人因而笑,倒像是痴迷了。
木窗下木桌,木桌下小凳,小凳上砖青色盆花,除却青泥再无他物,花似未来过,又好似走了。情不自禁处,木桌上多了薄纸,是细细正正的小字:似是故人来,应是如此的,便是见了“境里闲居”,碌碌一生后魂归之所。亦是大千世间里游浮,只生死之数未参得,临了死依然执念,倒是死的无味,不曾觉了生的滋味。也罢了,终是这般,执便也就一直执了下去,化了执魂,迷途里亦未知返。不过细想下几分可幸的,如了那阵法,总也是此生之中有所悟,于人亦是便。然这便人总是不愿近了,人只愿远了去,久长不回,远处繁花,身前枯里丁点荣。人如此,己无异,漂泊一生才觉了枯的好,有所悟,有所心念,繁织作了阵,有了属于自己的影。阵应是如此,它并不因他人而生,才灭,它只是你,你的一切。如同这眼里的盆花,或者你只觉了它的空,你闭了眼,你心里影生,忽然明白。因而笑,因而所想,因而所动,心乃动,阵随之动,你然明枯,枯里且看荣。意由心生,意便是心的影,万法随心,心为何物,影即如此。心却又是奇妙的,它归了那个它归的人,即便是自己,它并不消受,它只化了它自己的影,你看着了影里影生,影里忽然现了你自己。你或者惊,你或许疑,然是这般的,你顿失不得,你便是它的,是影,它而是你的影。也才舍了一切,尘的,执的,念终烟消,你亦花影,影里风拂了尘,尘遇了花,花边忽然打着了水面,那一许惊意中你明了,心催时带着的它的,你的影。
像是忽然催起的,你的影,是初见,眸里怔,眸里深,良久,良久。你并不知身了梦里,你像是明了,记得了一切,好似忽暗现了忽明,你睹了。你才笑了,原来真是有花的,枯了的喘着息,她并不让你怜,你亦救不了她。她并不泣声,她也不挣扎,她像是等待,等着一缕风,等着她的死,她不再等待,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两个梦,生着,死了。原来不只是你,她,都在梦,她的梦或许是你的,你的梦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