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是个富态的秃顶中年人，油光满面，一脸笑容，不像是大学校长，倒更像个买卖人。
校长一看见我进来了，便露出严肃的神态道：“何谷是吧？我这次找你来是要和你说件事情。”
“校长你要说什么事？”我不解地问道。
“何谷，由于你严重违反本校校规，经学校高层决定，开除你的学籍。你收拾好东西回家去吧。”校长道。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喊了出来，“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嘛。”校长笑道：“你严重违反了本校校规。”
“你胡说！”我怒道：“你倒是告诉我我违反什么校规了？”
“聚众斗殴。”校长戏谑道。
“放屁，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情？”我越发愤怒道。
“呵呵。我说你有你就是有。”校长道。
我闻言更加愤怒，但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我质问道：“这是沈建候干的？”
“哈哈。何谷这也是你活该啊，得罪谁不好要得罪沈先生。”校长笑着摇摇头，“你不知道沈先生和我们大学关系匪浅而且在教育体系里也有人吗？对付你个没有背景的穷学生，易如反掌。”
“你不信我把这事闹到网上去吗？”我威胁道：“现在可不是以前，消息闭塞，你们可以随便胡作非为还没人知道。”
“你可以试试。”校长眯着眼睛笑道：“但我保证这一点用都没有。先别提你这事能不能闹上网或者能不能受到别人关注，就算你闹出些风波了又能怎么样？我们有的是手段解决。不过我给你指条明路吧，去找沈先生乖乖低头认错，说不定他心一软就原谅你了。”
“你想都别想！”我满心怒火，摔门离开。
离开学校后，我坐车回到家里，然而我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沈建候坐在沙发上。
而在沈建候对面是张清远。
“诶何谷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张清远抬头讶然道。
“因为你对面这位买通关系，把我赶出了学校啊。”我冷冷地看着沈建候，“挺厉害啊你。这年头的商人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沈建候看着突然出现的我，显然呆愣了一下，然后才下意识问向张清远：“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清远闻言就要回答道：“哦。我们是……”
我抢先道：“是亲戚关系。倒是你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哦。对啊。你好像被鬼缠上了。我看你一脸灰白的样子。怎么？上次买的符纸没用了？那鬼又重新回来找你了？”
沈建候的脸色越发难看。
接着沈建候看向张清远。
张清远则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才道：“沈先生，你能先解释一下何谷说的，你找人把他赶出大学是怎么回事？”
“这很重要吗？”沈建候显然试着跳过这一话题，“我事务繁忙，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也不多。大师你还是赶紧把符纸卖给我吧。价钱我可以再提高些。”
“很重要。”张清远一脸严肃道：“根据你的回答，我才会决定要不要把符纸卖给你。”
我闻言讶然看了张清远一眼，这家伙倒是意外地有良心啊……
而沈建候闻言脸色再一变，再没有上次见面时的霸气，他抿抿嘴道：“这应该是个误会，我回去后会尽快解决的。”
张清远闻言看向我，显然是要我做决定。
“我不觉得那是个误会。”我冷冷道。上次见面本来就积了一肚子火，这次又遇到这种事情，我现在前所未有的愤怒，绝不会轻易放过这混蛋。
沈建候皱着眉头道：“何谷，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样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到现在了你还在威胁我？”我冷笑道，“你以为你做了这种事情后，我还会轻易饶了你？你甚至连个道歉都没给。”
沈建候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有些艰难道：“好吧。我很抱歉。”
“呵，太迟了。”我冷笑了一声，然后对张清远道：“不要卖任何东西给他，也不要替他驱鬼，我要看着他被恶鬼折磨得痛不欲生。”
“诶。”张清远抬头讶然道：“何谷你玩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斩钉截铁道。
“那什么……你这是不是太过份了？”张清远迟疑问道。
我闻言不回答，就冷冷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我答应就是了。”张清远叹口气道。
“等一等！”这时沈建候才稍稍焦急了起来，“何谷你冷静一点。你这么做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吗？你仍然拿不回你的学籍，也得不到任何钱财。这样吧。我不仅会帮你拿回学籍，作为补偿，我还会额外给你一栋房子并且给你介绍一份体面高薪的工作，怎么样？还有清悦的事情，我也不再插手了。只要她自己愿意，你就可以娶她！”
我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突然感觉你好恶心啊。”
“啊？”
“我回屋了，你也赶紧给我滚吧。”我转身往卧室走去。
“等等！”沈建候这一次喊了出来，“清悦也是那家伙的目标啊！你想她也被鬼魂折磨吗？”
我停下脚步沉默了会儿，扭头对他道：“你给我把事情说清楚，为什么不只是你，连沈清悦也被恶鬼盯上。”
六十七
沈建候闻言面露迟疑，犹豫道：“这我也不清楚……总之他不仅仅想要折磨我，也想折磨沈清悦。”
“沈建候。”我看着他道：“不要浪费我给你的机会，乖乖把事情都说出来。”
沈建候听见我这话，眉头抽搐了一下，显然极其恼怒，但他还是忍了下来，继续狡辩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哦。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特别在乎沈清悦。况且就算我真在乎……等恶鬼弄死了你，我再让张清远去驱鬼也不迟。”我说道。
“……好吧。”沈建候闻言挣扎了会儿后终于屈服，“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们。”
“这就对了嘛。”我回来坐到张清远身边，看着他道：“说吧。”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沈建候低头回忆道：“那时候我还年轻，但因为家里穷，所以就早早撤学出来打工了。但是那年头打工工资太低，我只能勉强果腹，连攒出做生意的本钱都做不到。所以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我去了一艘远洋鱿钓船上当一个海员。这工作相当折磨人，因为它要我们在海上待上整整两年，既劳累又寂寞，也因此这工作工资非常高，我本想着靠这工作拿到本钱，回陆地后就做个小买卖。”
“但是上了船后，我才发现被骗了。公司在各方面都使了些手段。首先就是合同，原先说的是一年保底工资五万，但实际上是按照一斤鱿鱼两毛算的，这么一来，我这两年就算起早贪黑地工作，也就最多赚个香烟钱。我怒极想要回去找公司理论，但是船长不同意，他还告诉我们他们在我上船前替我安排考的海员证是假的，我实际上就是一个困在海上的黑工，逃都逃不走。我很愤怒。”
“当时和我一样被骗上船的还有十几二十人，我把这事情告诉了他们，然后我组织他们做了一件事——劫船。我想办法把船长还有大副、二副都骗到了船长室里，再用鱼刀威逼他们就范。事情本来很顺利的，但后来出了个茬子，船上的大厨冲出来了。我后来才知道这大厨和船长是亲戚，他见我们要劫船，就出来阻止。当时情况很紧急，我与他扭打了起来，然后失手捅死了他。”
“我一点都不想杀人，但既然已经杀了，我也无可奈何。而且他的死还是有些作用的，船长他们被吓住了，答应返航。”沈建候说到这里沉默了会儿，才继续道：“至于大厨的尸体则被我扔进了海里，回去后我告诉大家他是被刮到了海里，被鱼带下去了，这是海上常有的事情，不会引人怀疑。实际上其他几个死者，我也是用这借口搪塞过去的。”
“其他几个死者？”我皱眉看着他，“你除了大厨以外还杀了谁？”
“船长以及他手下的所有人。”沈建候冷冷道：“他们和我们这些临时招来的海员不一样，他们都是公司的人，拿着正经合同，出一趟海能挣不少钱。所以他们肯定不愿意就这么回去，不，他们甚至还想要找机会把我们抓起来带回公司邀功！”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道。
“有个海员和我说的，他还说船长试图拉拢他一起干！再加上那段时间船的设备总是出问题，油耗也高了好几倍，我怎么能不怀疑？”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我问。
“我没得选择，我已经杀过人了，要是就这么被他们绑走，我就要蹲一辈子牢了！”沈建候一脸肃杀道：“我只能杀了他们，不过实际上动手的不止我一个人。为了保证大家都一条心，我留下了船长，然后让所有海员都往他身上扎一刀，他是被所有人一刀一刀扎死的。回到陆地上后，公司派人来询问情况，问完后也没说什么就让我们走，连钱都不打算给。所以我和那十几个海员拿着刀冲进了公司——毕竟是杀过人了，胆子也大了——大闹了一番硬是拿到了一年的工资。我后来就是靠着这五万块钱起家，慢慢做到现在这种地步的。”
“你说了那么多，还是没告诉我鬼魂的事情啊。它到底是谁变的？”我催促道。
“这个我马上就要说到了。这些年我一直和那些海员保持联系，时不时救济提携他们，毕竟大家都有把柄在手里，不好好处理的话会出大问题的。”沈建候道：“有些人在我的帮助下混得风生水起，当了官了的有，做了大生意的也有。当然大部分还是碌碌无为，不过他们还是比一般人幸福得多的，至少他们不需要为车房钱财担忧。但在十年前，清悦还只有十岁的时候，他们中有的人突然断了联系。我好奇之下去调查了一下，然后我发现他们都死了，被鱼刀捅死的！”
“所以鬼魂是船长？”我问道。
“没错。”沈建候点点头道：“他后来很快就找到了我，大喊着要杀死我全家。我的妻子就是被他杀死的，而清悦虽然幸免于难，但因为极度惊恐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性格也变得内向了起来。”
不，不仅如此，她害怕鬼怪的毛病想必也是源于此吧。
我在心里道。
“不过后来呢？你和沈清悦为什么没有被船长杀死？”我不解地问道。
“当时我命大，有一个高人路过，他救下了我们。”沈建候继续道：“但因为船长怨气太重，他没办法消灭船长，最多只能够把他封印到某个物件上。高人又说这物件与船长关系越密切越好，于是我想办法拿到了当年那艘大洋钓鱿船的船舵。船长当初就是在船舵前被我们扎死的，船舵上沾满了他的鲜血。”
“之后的事情一帆风顺，船长被封印在船舵里，高人也离开了。”沈建候这时有些无奈道：“可惜那高人留下的联系方式早就失效了，不然我也没必要这样……”
“那个船舵呢？现在在哪里？”我又问道。
“前几年我家里曾经遭了一次贼，那船舵被偷走了。不过高人以前说过即便船舵被毁坏，船长也不会逃出来，所以我就没有太过担心。”沈建候解释道。
我闻言看向张清远。
张清远点点头表示沈建候说的没错。
“但既然如此，现在骚扰你的鬼又是谁？”我皱着眉头问道。
“还是船长！”沈建候说这话时，语气不自觉颤抖了起来，“他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从封印里逃了出来而且变得比以前更加凶狠了。他每日骚扰我却不杀死我，只是哈哈大笑地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陷入了沉默。
而这时张清远突然起身道：“何谷你跟我来，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单独谈谈？”
“嗯？”我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他走进了卧室。
进入卧室后，张清远转过身格外严肃地对我道：“这一次，我一定要替沈建候干掉那个船长！”
“为什么？”我顿时不解地皱起眉头，“你被他的故事说动了？”
“当然不是。就光从他的故事看来，这个沈建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张清远翻了个白眼道。
“那是为什么？”
“何谷我很久一起应该和你说一句话。没有杀过人的鬼魂，无论他干了什么坏事，只要他愿意改过向上，我都不介意让他继续待着。但杀过人的恶鬼……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将其消灭。不计任何成本问题。”张清远一脸肃然道：“所以你随便咋呼他几下，再狠狠敲他一笔竹竿，然后就答应他吧。反正你也得救你女朋友不是吗？”
“……”我。
“必须答应？这事没得商量？”我问道。
“没得商量。”张清远坚定道。
“好吧……虽说我还是不太情愿。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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