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南门,城门口。 蒯越和伊籍两人,一起在城门口迎接陆玄。 蒯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眼中露出浓浓的期待。上一次他去了庐江郡,得到陆玄宾至如归的接待,对陆玄的印象很好。这次陆玄来了襄阳,他是一直在襄阳的,自然要尽地主之谊,让陆玄知道蒯家好客。 伊籍的神色,却有些凝重。 他仍然担心祢衡找事,导致陆玄这里出什么变故。 伊籍和陆玄没有接触过,可是从庐江郡传来的消息,证明陆玄不好惹。 惹到陆玄,会很麻烦。 这是伊籍的顾虑。 蒯越注意到伊籍的神色,笑道:“机伯先生,咱们一起来迎接陆玄,怎么你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莫非是担心陆太守来了襄阳,会对主公有什么威胁吗?” 伊籍摇头一笑,说道:“我不是担心陆玄有威胁,担心的是祢衡,他要找陆玄的麻烦。一旦起了冲突,影响到主公的寿宴,影响到主公的名声。祢衡这人很有名望,孔融、曹操都赞赏他,如果他在襄阳出了什么问题,就不好了。” “你多虑了。” 蒯越神色自信,轻笑了起来。 “我见过陆太守,和他秉烛夜谈,深知陆太守的为人。陆太守品行高洁,为人和善,更是光风霁月的人,是真正的仁义之士。而且陆太守才学出众,是心胸宽广的人。” “即便祢衡找茬,和陆太守发生了什么纠葛,也不会影响到荆州的大局,更不会影响到主公的名声。最多,是祢衡自己饮恨丢脸。” “我以为你担心什么?” “没想到,你担心的是这件事,多虑了。咱们荆州的人会惯着祢衡,惹不起祢衡。可是陆太守,不会惯着祢衡。所以这一点上,你放心就是。” 蒯越提到陆玄,眉飞色舞。 显得极为信任。 显得极为推崇。 伊籍略微皱眉,斜眼看了蒯越一眼,自从蒯越走了一趟庐江郡后,回到襄阳,有很多次提到陆玄,都非常的推崇,非常的赞许,说陆玄是仁义之主,说陆玄是明主。 这个态度,有些不对劲。 伊籍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目光朝远处的官道看去,忽然,眼前一亮。 官道上,一队人马飞奔而来。 队伍中一杆大旗飘扬,大旗上,绣着黑底金字的一个‘陆’字,彰显出队伍的身份。 伊籍看清楚,说道:“人来了。” 蒯越也是精神振奋。 终于来了。 队伍继续前行,陆玄乘坐的马车,在城外停下。陆玄撩起马车门帘,看到了在城门口等候多时的蒯越和伊籍,他直接下了马车,大步迎了上去。 “蒯先生!” 陆玄停下来,拱手道:“大冷天的,寒风凛冽,让蒯先生久等了。” 蒯越回礼道:“陆太守。” 他摆手指着伊籍,介绍道:“这是伊籍,主公的属官,和我一起来迎接陆太守。” “伊籍,拜见陆太守。” 伊籍也拱手行礼。 陆玄一副惊讶的模样,笑问道:“莫非,是山阳伊籍先生吗?” 伊籍回答道:“正是在下。” 陆玄一副颇为兴奋的模样,笑道:“没想到我来襄阳,就碰到了大贤。我在庐江郡的时候,就听说了机伯先生的事情,机伯先生精通律法,懂得刑事律令,而且眼界开阔,能随机应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更深受刘荆州的倚重。我早就久仰大名,如今亲眼见到,真是幸会,幸会!” 伊籍听着陆玄赞赏的话,心中也不由得感慨。 看看,陆玄就是不一样。 为人虚怀若谷。 为人温润如玉。 同样是二十左右的人,祢衡狂傲得没边儿了,走路都昂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可是陆玄同样的年龄,还是一方诸侯,完全就不一样啊。 盛名之下无虚士! 伊籍儒雅的面庞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拱手道:“陆太守过奖了,伊籍区区贱名,何足挂齿呢?” 陆玄诚恳道:“我常常和麾下的心腹感慨,如果我庐江,有蒯越先生这样的人治理政务,有机伯先生这样的人整顿纪律,制定律法,安抚人心,庐江郡定然大治。现在两个人都碰到,此番荆州之行,不虚此行。” 蒯越笑道:“陆太守过奖了。” 伊籍感受着陆玄的诚恳,越发的感慨,陆玄真是不简单。 难怪蒯越对陆玄如此的推崇。 这样的人谁不推崇呢? 简单的几句话,彰显出陆玄的礼贤下士,彰显出陆玄的心胸,伊籍也认为陆玄是一个谦逊的明主。 关键一点,陆玄对他的情况很了解,伊籍擅长的就是律令。只是在刘表的麾下,他只是一个属官,虽然有擅长的方向,也没有机会一展所长。 伊籍收起心中所想,微笑道:“陆太守过奖了。” 陆玄微笑道:“见到了心中仰慕的大贤,不能秉烛长谈,那就太可惜了。等我见了刘荆州后,我在下榻的地方,请两位先生一叙,不知道两位意下如何?” “固所愿也!” 蒯越微笑着回答。 伊籍点了点头,说道:“陆太守盛情相邀,这是伊籍的荣幸。” 蒯越说道:“先入城吧,陆太守,请。” “请!” 陆玄微笑着。 一行人入城,陆玄让吕蒙安置随行的人,他只带了周泰和十余个亲兵,跟着蒯越、伊籍往州牧府去。 半路上,蒯越说了祢衡可能会找茬的事情,陆玄记在心中,却没怎么在意。 祢衡不惹他,那也就罢了。祢衡如果认为陆玄好欺负,要惹事,陆玄也不是怕事的人,该收拾就收拾。 州牧府内,刘表已经得到了陆玄的消息,准备了酒宴为陆玄接风洗尘。刘表在大厅中等候,看到陆玄进来,也是眼前一亮,心中赞叹,不愧是陆家子弟。 好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 陆玄见到刘表,神色谦逊,拱手道:“庐江陆玄,见过刘荆州。” 刘表笑道:“陆太守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坐。” 陆玄坐下来,蒯越和伊籍也在一旁。 刘表神色柔和,笑着问道:“陆太守从庐江郡来,进入荆州的所见所闻,感觉怎么样呢?” 陆玄神色有些震撼,一副惊讶模样,说道:“荆州之地,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堪称是一片乐土。我记得刘荆州来荆州之前,荆州贼匪丛生,百姓生活艰难。” “说句冒犯刘荆州的话,我对荆州的印象,其实不怎么好。听家父说,当时的荆州乱得很,荆州地方上流民无数,又有当地的宗贼目无王法,自比皇帝,他们认为自己才是地方上的土皇帝。” “荆州就一个字——乱。” “这是我对荆州一开始的印象。” “没想到,这一次从庐江郡来,进入江夏郡,再进入南郡,最后抵达了襄阳,所见所闻,完全不一样。” “荆州大治,民风灿然。” “荆州能有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刘荆州的功劳啊。没想到短短时间,就呈现出了盛世的迹象。刘荆州不愧是昔日的名士大儒。如此能力,堪称是治世之能臣。” 陆玄看向刘表的眼神,一副钦佩模样。 刘表听着这情真意切的话,轻笑了起来,看向陆玄的眼神,充斥着赞赏。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执掌一方。 有眼光! 刘表捋着胡须,很谦虚的说道:“老夫比你年长许多,昔日和陆康公也认识,算是你的长辈,所以托大,称呼你一声贤侄。其实老夫治理荆州,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陆玄顺势道:“叔父是天下名儒,更是昔年太学的风云人物。遥想当年,天下的士人畏惧宦官,唯独叔父等一干太学的士人,站出来抨击宦官干政,抨击宦官祸国,此等气魄,小侄佩服无比,一想到昔年的盛况就热血沸腾,恨不能早生几十年亲自参与。” 当年的刘表,的确是热血。 可惜,热血早就凉了。 刘表听着陆玄的话,眼神更是悠然欢喜,人老了就喜欢怀旧。 尤其喜欢怀念昔日的风光。 陆玄的话,戳中了刘表心痒痒的地方。他年轻的时候在太学读书,和当时的一众士人抨击宦官,真是热血激昂。 刘表越看陆玄越是欣赏。 陆玄懂事! 陆康生了个好儿子,生子当如陆玄。 刘表缅怀一会儿,再一次摆了摆手,很谦虚的道:“贤侄,都是过往发生的事情,不足为奇。实际上当初,我们太学的士子没想过其它,就是单纯看不惯宦官干政。” 陆玄一副神往的模样,继续道:“恰恰是叔父年轻时一腔热血,在太学获得了一身的本事,所以叔父治理下的荆州,百姓安居乐业,地方富庶。” “天下的大事,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百姓’。只要百姓安稳,天下就没有什么大事。叔父能治理荆州,使得荆州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就是能力。” 刘表自得的笑了起来。 有着脸上的皱纹,宛如菊花绽放,都是彻底舒展。 刘表的心情非常好,捋着胡须,再一次谦虚的摆手道:“贤侄啊,你言重了,言重了。” 蒯越看在眼中,心中赞叹。 不愧是陆太守。 短短一番话,就已经走入了主公的心中,得到了主公的赞许。 伊籍也是惊愕。 陆玄的手段,很不简单啊。 小小年纪长袖善舞,懂得拿捏气氛,这样的人,真是天生的诸侯。 陆玄看着刘表,神往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颓然叹息一声。 刘表身子微微前倾,询问道:“贤侄,为什么叹息呢?” 陆玄说道:“和叔父的能力相比,我差的太多了。” 刘表哈哈一笑,宽慰道:“你才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还年轻得很。老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整天呼朋唤友,饮酒吃肉,都没有怎么做事。你小小年纪,已经执政一方,已经很好了。” 陆玄脸上又透出了一丝的无奈,还透着一丝的悲伤,叹息道:“叔父说得对,我的确太年轻,可以有很多的时间去磨砺自身。只是在我的治理下,庐江郡虽然勉强挡住了袁术的进攻,却消耗了无数的粮食。” “今年的庐江郡,秋收不好。” “我离开庐江郡的时候,还看到无数的流民汇聚,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纵然我有心赈济百姓,想要效仿叔父,像叔父一样治理庐江郡,可是,仍然是力有未逮,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到荆州的百姓,衣食无忧。再想到我庐江郡的百姓,一个个吃不饱穿不暖,许多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今年还没到最冷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冻死。” “一想到这里,我就心头难受,总觉得心头堵得慌。” 陆玄一副悲恸模样。 一双眸子中,都仿佛有了泪光闪烁一样。 陆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可惜,我不像是叔父,有治理地方的能力。我更不像叔父,有蒯越先生、伊籍先生这样的大才辅佐。以至于我的庐江郡,缺少粮食,没有粮食赈灾,百姓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