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爷,您刚才的话,我可真不敢苟同,”银发老者继续说到,“远的不说,就说我自个儿吧。我祖籍也不是北京的,是我父亲那辈儿才从浙江签到咱北京的,我在北京生,也在北京长,从上学,工作,结婚,除了去农村插队那两年外,我就没离开过北京。”
“照您刚才那说法儿,那我也算外地人,不算咱北京人喽?可如果我算外地人的话,那试问您:咱北京出了祖上三代的老北京外,还剩下多少所谓的北京人?您呀,别太较真儿了,现在时代不同了,大家都是平等的,别把本地和外地拎那么清楚。”
银发老者说完,给叫做二爷的红鼻头敬了根烟,二爷也不客气,拿起来就抽,先是抿了口二锅头,又嘬了个牙花儿,用一口纯正的南城口音,慢条斯理的回答。
“老李,咱老哥俩儿也算是几十年的交情了,我这人说话直,这点儿你清楚,咱说到哪儿,哪儿了(音liao),千万别多想。好吧!”
银发老者点点头,示意二爷继续,老刘在隔壁听的真而切真,兴趣盎然,把脸侧过去,也认真听着。
“老李,你们家什么来头我能不清楚么?咱俩掰扯这个是掰扯不清的。我就跟你举个活生生的例子,你给评评理。”
二爷深吸一口烟,翻着眼睛吐出去,继续道:“我们家不是在甘家口还有套平房么,你知道吧。我三年前就给租出去了,租给一个安徽人。刚开始收租金的时候,我就按着咱老北京的规矩来,押三付六(交三月押金,付半年房租),那安徽人倒也配合,我们一直也相安无事,我到点儿就去收租,他也没拖延或者亏欠过。”
“直到今年年初,他突然找上我说,房租可能一时凑不出来那么多,能不能先欠着,说完把房租借条都提前写好了,信誓旦旦的说是生意赔了钱,资金周转过来一定把租金补齐咱。我寻思,人家也住了两年多了,从没拖欠过房租,现在人家手头遇上点困难,咱也理解。”
“再说了,咱又是北京人,太小气了会让人家外地人看不起咱,咱也得拿出点高姿态来,对吧!所以我收下借条,满口答应了他的要求。这小子全家一直住到八月份,房租还是没交,只是定期给我打张欠条,可你猜怎么着,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心想过去看看我的房子,去了之后才发现,这小子根本没住那,丫把我的房子转租给别人了!我一打听,他收的租金整整比我还高出一千块!”
二爷越说越气,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艹!这特么叫什么事儿!我立刻打电话让丫给我清房租,然后滚蛋,要不我都想亲手抽丫挺的!老李,你给评评理,这事儿,这人,能怪我对他们外地人有偏见么?这还不是丫们自己不争气,给脸不要脸么!”
二爷掐灭烟头,夹起一粒花生米,投进嘴里。
此时,老刘的一桌子菜也上齐了,老刘轻轻倒了杯啤酒,一边品着酒,一边继续品着隔壁桌的话。
银发老者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两声。
“他二爷,这事儿要说起来,您做的是挺仁至义尽,是那个安徽人不太地道,但您也别把咱北京的外地人一棍子打死啊!您放眼瞧瞧现在的北京,和咱们那会儿能一样么?这差距大了去了,简直天壤之别啊!”
“可这变化打哪儿来的?都是咱老北京和咱们的后代建设出来的么?肯定不是。如果没有千千万万的外地人来建设北京,我敢说,咱北京现在别说五环,就连四环外都还是麦田玉米地呢!”
“您就说我那女婿吧,一个四川人,也是外地的吧,当初俩人刚谈恋爱的时候,我和她妈一致反对,不想让女儿和外地人结婚,可我那丫头就是喜欢的不得了,像是中了魔一样,拆都拆不散。后来没办法,拗不过丫头,俩人还是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