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终于在天亮时醒过来,她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那个握着她的手松了一口气的朱禅。
她浑身发软,身上出了汗黏黏的,他替她拭去额上细小的汗珠,她怔怔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伸手握住了他拿着巾帕的手。
“是不是很累?还是想喝水?”他扭头正要让下人斟水过来,苏珊摇摇头,嘶哑着声音说:“你……我究竟怎么了?”
“你晕倒了,染了风寒,我把你带回了王府。”
苏珊沉默片刻,坐起来刚想说句什么,却咳嗽不停,他连忙给她披上他的外袍,说:“不要再凉到了,你的风寒拖得太久,等会儿喝点清粥,垫一垫再喝药。”
“我没事,”她低下头,“我想回去了,一夜未回,静怡一定担心死了,那宅子就在丹阳巷,王爷若是方便请让人送我一送。”
朱禅抿唇不语,脸色沉沉如水。
苏珊掀开被子,自己身上衣衫早被换过,但还算很完整,她坐在床沿虚软无力地俯身去拿鞋子,正要穿上脚时,力不从心,鞋子从手上一下子掉落在地。朱禅按住她伸出去捡的手,自己俯身捡起鞋子半蹲着捉起她的脚给她穿鞋,苏珊定定地看着他,不知心里是痛还是怨,但还是站了起来没有一声告辞就往门外走去。
“宝宝”他喊住她,盯着她的背影,目光中爱悔交缠,“你忘了?看过了女子的脚,是要娶她的……”
苏珊顿住脚步,他走上前,从背后把她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喃喃道:“宝宝,我错了,过去那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再也无法挽回,可是能不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哪怕不能原谅,也不要狠心地抹杀一切,一个人,若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幸福可言?宝宝,若我如今还是被困在府宅里的废物王爷,即使娶了你,不过也是多了一个人陪我被圈禁而已……”
苏珊闭上眼睛,眼泪无声落下。
“在龙江城,我不敢与你相认,不敢暴露身份,更不想你被人利用成为胁迫我的棋子,看你得了癔症,见你与李达航拜堂,你以为我的心就不痛吗?我那时便后悔了,说不出的后悔……宝宝,我说要娶你,从来不是假话……”
“别说了,”苏珊转过身一脸泪痕地望着他,“禅哥哥,别说了……”
听得这一声“禅哥哥”,朱禅神色惊喜不已,用力把她拢入怀内,带着鼻音喃喃道:“再喊一声,我的苏珊宝宝,你再喊我一声?”
“禅哥哥,”苏珊擦干眼泪,伏在他肩上轻声说:“我想回去,你送我回丹阳巷静怡家好不好?”
当朱禅牵着苏珊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丹阳巷静怡家的门前拍门时,匆匆应声来开门的小美警惕地看了一眼锦袍玉带、气宇轩昂的朱禅和他身后随同的功成,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一边对苏珊说:“苏姑娘,你昨晚到底去哪了?静怡,哦不,夫人她念叨你念叨得可紧了!”
苏珊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对朱禅说:“我到了,你还是请回吧,我身子已经大好,不用担心,静怡会照顾我。”
朱禅不管不顾地扶着她的手一直往里走,说:“不急,这几天闲的很,可以陪陪你。”
静怡闻声从厢房里出来,一见朱禅甚是讶然,脸色变了变,连忙拉过苏珊,然后向他行了一礼,说:“迪安公子别来无恙?苏珊可是叨扰了公子?静怡这里向您赔礼了。”
苏珊拉了拉静怡的袖子,在她耳边嘀咕几句,静怡一脸恍然,连忙把称呼改正过来。
朱禅心知静怡不清楚他的身份,也不怪她,微笑道:“六福晋千里迢迢从盛京来到应天,本王未尽地主之谊待客不周,不知十五贝勒何在?本王许久未见他,甚是挂念。”
“王爷没听说?我们贝勒爷在与公主大婚当日遇刺,不治身亡……”
朱禅笑了笑,对着静怡走出来那厢房的方向扬声道:“多铎,加上这回,你死了两次了,同样的把戏这样重复有意思吗?”
厢房中有人笑着应声道:“是没什么意思,也承蒙孝亲王看得起,让人来行刺本贝勒,成全本贝勒扔下了那个与生俱来的包袱。”
多铎走出来,身上的棉袍洗得洁白干净,衬着院中的斑驳雪光,竟是毫不逊色。
朱禅止住笑声,打量了多铎一番说道:“如果本王说,刺杀十五贝勒并非本王的主意,你信不信?”
“自然是信的。我与王爷在龙江城毕竟相识多年,交情不浅,若王爷有心为难,此刻已经让人将我绑了,押回大清朝,买了个大人情给大汗皇太极。”多铎示意静怡陪苏珊进去,自己伸手对朱禅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他带到凉亭中小坐。
朱禅看着苏珊消瘦的身影,许久才把目光收回来。
多铎轻笑一声,说:“王爷如今可以随心所欲地把目光灌注在任何人身上了?”
“多铎,无旁人时还是叫我一声‘迪安’便可。”朱禅笑道:“冲冠一怒为红颜,你的事我早听说了,你可有想过从此在应天落户?大清朝你是回不去了,不如留在这里入朝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