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十二岁初见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明明是倾世天才,大家闺秀,性格却比任何人都要真实,一点都没有贵族一般颐指气使的高傲。
说来可笑,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初见的时候,衡之的父母是她家的下人,所以衡之也是她的下人。
她很奇怪,明明衡之是下人,她却亲切地对待他,一直找衡之玩,说是府里就他一个和他同龄的小孩。
可衡之却一直避着她,因为他小小年纪就看懂了人心,就算她没有害衡之的意思,她的父母也不会允许她和一个下人的小孩一起玩,为了不惹怒主子,他只能躲着安贞。
维持着那样在玩捉迷藏一般的状态,他们两个度过了两年。
后来他的父母相继病逝,他没有了留在府里的理由,她的父母将衡之打发到了兵营,他还记得他离开府里的时候,恰好是她要招亲的时候。
不...或许...正是因为她要招亲,所以衡之才会被赶出来。
听说她在阁楼之上等了三个时辰之后对在场的王公子弟大大出手,至于她在等什么,又为什么出手,衡之不想知道。
他以为他们两个应该一生不再相见,本来他们两个会认识就是命运开的天大玩笑。
但当衡之到了兵营的第二天,就看见昔日的小姐带着笑意,穿着笨重的军甲出现在营地里。
她在军营里过着和衡之一样的生活、受一样的训练,穿一样的军装,明明是上流贵族却过着和下人出生的衡之一样的生活。
衡之早已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他觉得无所谓,本来他觉得安贞绝对会受不了回家去,但出乎衡之意料之外的是,她很快就在军营里树立了自己的地位,成为了同僚们喜爱的对象,她笑得比以前在府里的日子还要开心。
说句实在话,衡之始终认为她脑子有病,居然放着山珍海味不吃,甘愿到这种地方吃难吃的干粮。
后来,衡之才知道,当时的她已经和父母决裂了。
他们两个磕磕撞撞,不说融洽,但终究是一起度过了百年之久,衡之隐隐察觉到了她心中的意思。
但他知道自己卑鄙无耻,他也知道自己下人的阴险本性从来变过,直到现在他骨子里还留着着从前日子给他带来的黑暗性格。
一个真正高尚的人应该和世晏一样、和廷治一样,和她一样...无论如何基于什么理由,也不会让孩子、乞丐、女人去送死,而不是如衡之一样,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就算是在劫之境,就算是当朝太傅,他还是没变,和当年在当下人时候的他一点没变。
他看着眼前的安贞,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安贞...我......”
被摸着头的安贞看着衡之严肃的样子,由于气氛十分的诡异,所以她的脸有些微微泛红了,明明‘破三’了,却还是如少女一般羞赧。
“...我要走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留下木讷着瞪圆双目,感觉被耍了的安贞。
他始终没变...和十多岁那年一样没变,只敢远远看着最喜欢的人,因为怯懦,从来不敢主动进取,连接受的勇气都没有。
他在想...或许只有死的那一刻,真的来不及的那时候,他才会有说出一切的勇气吧。
飞蛾也是做好了死的准备才对火光献上最美的告白的。
他始终是丑陋的飞蛾,而她始终是高高在上、炽热无比的夜中明火。
;